藉助插在帳內地上的一支火把的光亮,張季皺著眉頭審視了布上的字,在沉思片刻後說道:“不若我去試試?……倘若真的鄭羅,就算他認不出公子,但肯定能認出我。”
“太冒險了。”
趙虞抬手否決了張季的提議。
不可否認,倘若那名刺客果真是鄭羅,他定能認出張季,只要張季在梁城街上閒逛,那鄭羅必然會找上張季,但問題是,如此張揚,也容易引起童彥的懷疑。
迄今為止,趙虞與張季都吃不準童彥是否還記得張季的容貌,哪怕只是覺得面熟的程度,正因為這一點,前段時間趙虞兩度前往童彥府上赴宴時,才會只帶著王慶、曹戊、秦寔、賈庶,兩次以‘必須留人守營’的理由將張季這名士吏留在營內,而張季也儘量避免在童彥面前出現,就是怕童彥覺得面熟。
在這種情況下,趙虞怎麼敢叫張季進梁城去?別到時候非但沒有釣上鄭羅,反而引起了童彥的驚疑,這可真是不好辦了。
“那怎麼辦?”見趙虞否決了自己的主意,張季皺眉問道。
聽聞此言,趙虞沉思了片刻,說道:“姓童的那邊,他早就知道有刺客惦記著行刺他,他今日的疏忽,與他想見我有一定關係,但今日之事過後,相信那姓童的會愈發警惕,無論是否是鄭羅,那名刺客短時間內應該沒有機會下手,因此倒也無需擔心那姓童的就那麼死了。至於那刺客,鑑於姓童的已下令梁郡的都尉署全城搜查,估計也會老實一段日子。……總之,先看看情況吧,我再隨機應變。”
張季微微點了點頭,畢竟他也明白,在當前的局勢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聯絡到那名刺客,確實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次日,趙虞再次帶著牛橫、何順等人進了梁城,不過這次並不是為了喝酒,而是帶著從藥鋪購置的幾包刀傷藥與補血藥材去探望童彥。
他真的如此關心童彥的身體狀況麼?
當然了,畢竟要是童彥在向他透露當年那件事的真相前就一命嗚呼,趙虞會感到非常頭疼的。
另外嘛,趙虞也想借此表現地與童彥親近一些,看看那名疑似鄭羅的刺客會不會‘遷怒’於他,對他下手。
為此,趙虞還故意在城內的驛館住了一宿。
但很可惜,也不曉得是否是他‘釣魚’的意圖太過於明顯,亦或是那名疑似鄭羅的刺客也不想波及到與童彥不相干的人,總之,那名刺客並沒有找上趙虞,牛橫與何順等人白白守了一夜。
唯一的收穫,恐怕就只是收穫了童彥的友誼,對趙虞的稱呼,從最初的‘周都尉’到‘周兄’,隨後又變成了‘賢弟’,讓趙虞在與其虛與委蛇時,感到莫名的諷刺。
三天進了兩趟城,還在城內住了一晚,估計薛敖也有點不高興了,等趙虞回到營寨時,河南都尉李蒙便委婉地表達了那位薛將軍的不滿,私底下對趙虞說道:“周都尉,你這兩日與那童彥走得太近了,你知道薛將軍厭惡此人……”
趙虞連忙將童彥遭遇行刺的事向李蒙解釋了一番,這才打消了李蒙的懷疑。
鑑於這邊那名疑似鄭羅的刺客並沒有上鉤,那邊薛敖又對他與童彥走得過近產生了些許不滿,趙虞自然不好再頻繁出入梁城,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營寨裡,扳著手指頭度日,等待著薛敖下令開始實施對叛軍的反制行動。
十一月的雪,下幾日,停幾日,儘管營寨內的軍卒幾乎每人都有一件冬衣,但平心而論,在這種寒冬,哪怕是穿著冬衣依舊感覺刺骨的冰冷,因此除了輪到值崗、巡邏計程車卒以外,幾乎所有晉方的軍卒都停止了在外活動,皆躲在各自的營帳內烤火。
就連薛敖麾下的太原騎兵,也早已停止了對叛軍的監視。
順便一提,因為薛敖有意放縱,叛軍已經在梁城城南約二十里處建起了營寨,但因為天氣惡劣的關係,叛軍暫時還未對梁城做出實際的威脅,他們也像晉軍那樣,終日躲在營房內烤火。
十一月下旬時,梁城向薛敖、趙虞、李蒙三人的營寨運了一批酒水,由童彥親自押解。
不得不說,當日那名刺客刺中童彥手臂的那一下是真的深,以至於哪怕過了半個月,童彥右臂傷口依舊沒有癒合,包紮著厚厚的傷布。
此時,薛敖與李蒙早已從趙虞口中得知了童彥曾當街遭遇行刺的事,因此在碰到童彥時,李蒙出於禮數,便問起了童彥的傷勢狀況。
而薛敖,卻在一聲冷哼後,滿帶嘲諷的說了句:“遲早的事。”
彷彿他對童彥遭遇行刺絲毫也不感覺驚訝。
鑑於氣氛的尷尬,李蒙唯有岔開話題來圓場:“童都尉可曾抓到那名刺客?”
在趙虞的暗中關注下,童彥搖了搖頭,臉上既有憤懣、亦有遺憾。
這句回覆,讓趙虞暗自鬆了口氣,畢竟他還不確定那名刺客是否就是鄭羅,萬一不甚落在童彥手中,那就不好辦了。
轉眼到了十二月,溫度再次驟降,同時也迎來了今年的第五場雪。
寒冬臘月的雪,彷彿比之前更為寒冷,就連趙虞也懶得走出帳篷了,除非薛敖邀請他與李蒙喝酒,否則只要沒什麼大事,他亦裹著棉被躺在床鋪,然後又一次地後悔為何沒將靜女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