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與那幾名衛士打了聲招呼,趙璋壓低聲音問道:“師丞還在歇息麼?”
他口中的師丞,即他授予公羊先生的官職,顧名思義即是‘義師之丞相’。
那名衛士搖搖頭,小聲說道:“師丞方才喝了湯藥,我亦不知他……”
話音未落,屋內便傳出了一陣咳嗽聲,聽聲音正是那位公羊先生。
見此,趙璋吩咐隨行的衛士等候在外,而他則上前輕輕叩響了房門,用故意壓低的嗓音說道:“公羊先生,現在方便麼?”
“渠帥?咳……請進。”
屋內傳出了公羊先生的聲音。
見此,趙璋推開了屋門,當即,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原來,屋內的銅爐內正熊熊燒著柴碳,將室溫烤得如春夏那般。
關上房門,趙璋邁步走入內室,旋即便瞧見公羊先生正披著衣服,坐在床榻上的被褥中,在一張特製的小案上,揮筆寫著什麼。
從旁,有兩名衛士伺候著,同樣是趙璋精挑細選的衛士。
“渠帥,恕在下不能施以全禮。”
待那兩名衛士向趙璋行禮之後,靠坐在床榻上的公羊先生亦朝著趙璋拱了拱手,臉上帶著幾分歉意。
趙璋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
其實早在這位先生第一次臥病在床時,他就說過讓這位先生不必多禮,但這位先生每次看到他都還要提一下,或許這就是儒士的通病吧——太過於拘禮。
“先生在寫什麼?”
趙璋好奇地走了過去。
公羊先生笑了笑說道:“只是一些在下的所見、所聞、所思,待日後供伯虎觀閱。”
“哦……”
趙璋瞭然地點點頭。
他知道,公羊先生所說的伯虎,即他的侄子,魯陽趙氏的嫡子,趙寅、趙伯虎。
看著這位先生如枯槁般的面容,趙璋的心情有些複雜,坐在床榻的邊沿輕聲勸道:“我知先生疼愛伯虎,恨不得將一身所學都傳授伯虎,但我認為,先生還是要優先考慮保重身體……”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嫉妒。
自前幾年這位先生帶著他侄兒趙寅前去下邳投奔他兄弟二人,他就知道這位先生是一位大賢,因此對對方甚為禮遇,可幾年下來,這位先生最在意的,仍舊是他堂兄弟、魯陽鄉侯趙璟的長子趙寅。
哪怕嘔心瀝血輔助他兄弟二人壯大江東義師,這位先生也只是想為魯陽鄉侯報仇。
這讓趙璋不禁想到了一個典故: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璋臉上覆雜的神色,公羊先生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我觀渠帥面龐發紅,好似是吹了寒風,莫非渠帥方才去城上視察了?”
其實他也知道,趙璋、趙瑜兄弟一直以來都有拉攏他的意思,希望他真正地為他們兄弟效力,但瞭解自己性格的公羊先生卻知道,他恐怕要辜負這對兄弟了。
“啊。”
趙璋點了點頭,將方才他在城上窺視晉營的事告訴了公羊先生,又皺著眉頭說道:“我窺視晉營時,發現晉軍聯內的攻城器械日漸增多,也許這幾日,那陳仲就要攻城了……”
“早有預料。”
公羊先生微微嘆了口氣,無奈說道:“在下原本想借那群弩手拖延那位陳太師,不曾想,對方看穿了我的意圖,對我軍弩手夜間的騷擾視若無睹,白晝間加緊打造攻城器械……觀他意圖,他也許是想在今年入冬之前攻佔臨淄,狠狠打擊我方計程車氣。”
說到這裡,他用手帕捂著嘴咳嗽了一陣,咳得氣喘吁吁,半晌後才又接著說道:“我觀那位陳太師用兵,一鳴則已、一鳴驚人,對此渠帥要有所準備……等到他準備充分,我等介時面對的,便是晉軍的雷霆攻勢……”
趙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旋即嘆息道:“可惜……若能給我等兩年的時間喘息……”
“……”公羊先生的目光亦是稍稍一黯。
今年,正是他江東義師打下山東之後的頭一年,作為儒家弟子,公羊先生自然推崇於井田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