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馨兒無奈地開口道:“周都尉,奴婢能否留下?”
她是站在趙虞這邊的,趙虞自然無所謂她的去留,聞言朝著另一側的椅子抬手示意了一下,會意的馨兒便在那邊的椅子上坐下。
大概是有馨兒在場的關係,祥瑞公主稍微有了點底氣,帶著幾分警惕看著趙虞,等著後者道出來意。
見此,趙虞也不再隱瞞什麼,微笑著說道:“今日周某前來,是希望與公主化解誤會……”
“誤會?”祥瑞公主有些驚疑。
“啊。”趙虞點點頭,正色說道:“不用問臣也知道,公主之所以授權葉縣進剿我黑虎山,乃是受到了楊定的教唆……”
“不許……”祥瑞公主下意識地想要喝斥,然而趙虞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刻叫她將後半截咽回了肚子。
“臣有說錯什麼麼?”
看了一眼公主,趙虞正色說道:“這座山寨的現狀,公主昨日大概自己也看到了,這裡只是一座山村而已,居住的大多都是婦孺,楊定口中所稱的那些黑虎賊,如今都不在這裡。然而,楊定卻居心叵測地教唆公主授權他進剿這裡,公主不妨開動一下您的智慧,好好想一想他為何要這麼做。”
“……”祥瑞公主少有地露出了沉思之色。
不得不說,在未曾親眼見到這座山寨的情況之前,她一直深信這是一座山賊窩,居住在這裡的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山賊,但透過昨日與寧孃的接觸,包括寧娘向她講述的,還有她親眼看到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這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村,早在兩年前,這裡的人就不再幹劫掠的事。
這樣的這座山寨,真的對葉縣構成了威脅麼?
沉默了半晌,祥瑞公主罕見地用嚴肅的口吻道:“延亭哥哥並未說過山寨的現狀,他只是說,你等曾經犯下的惡行,不可因為抵抗叛軍有功而得到寬恕。”
“可笑!”
趙虞輕笑地打斷了公主的話,正色質問道:“公主,你知道我潁川郡有多少人口麼?”
“……”公主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百萬以上。”在道出了答案後,趙虞沉聲說道:“當年臣在昆陽阻擋叛軍關朔,單單只是堅守下來,我昆陽就戰死了七成的男丁,傷亡人數高達數萬人。而昆陽,只是潁川郡二十個縣之一……在那場仗中,我潁川半境被叛軍攻陷,死傷二、三十萬人。只是半境淪陷,便死傷二、三十萬人,試問全境淪喪又當如何?更別說叛軍在攻陷潁川后,在這裡徵募軍卒,順勢進攻河南、梁郡、南陽……臣的出現,阻止了潁川郡的淪陷,這意味著,臣變相地救下了遠比二、三十萬人更多的人……這份功勞,為何不能抵消臣昔日的一些惡行呢?”
“……”公主張著嘴,完全不知該如何反駁。
見此,趙虞又說道:“對臣的寬恕與赦免,分前後兩次,第一次,是李郡守對臣的赦免;第二次,這是朝廷對李郡守舉薦臣擔任都尉一事的認可,這也是變相的赦免。……李郡守也好,朝中的天子與群臣也罷,皆在這件事在達成了一致,認為臣的功勞足以彌補臣昔日的某些惡行,莫非公主覺得,這些治理國家的官員,還不如公主你想得周全?”
“……”公主噘著嘴,一聲不吭。
畢竟她又不是真傻,她只是涉世不深,兼以往欠缺管教而已,這並不意味著她聽不懂道理。
當趙虞用道理與她溝通時,她還是聽得懂的。
半晌,她氣悶悶地說道:“延亭哥哥說,你野心很大……”
“哈,滑稽。”
趙虞聞言輕笑道:“野心很大又怎麼樣?礙著誰了?這天底下,誰不是充滿野心?平民之子不想躬勞于田地,想透過仕途平步青雲,光耀門楣,這不叫野心?有錢的商賈,想賺更多的錢,這就不叫野心?我不否認,我周虎是有野心,但同時我也願意遵行律令,遵守規矩,因此李郡守也好,朝廷也罷,都接納了臣……明白麼?”
“……”公主皺著眉頭看著趙虞,旋即轉頭看向馨兒。
見此,馨兒點點頭道:“公主,正如周都尉所言,天下充斥著野心之心,而野心也可以解釋為遠大的志向,單憑是否有野心就斷定一個人的好壞,這未免有失偏駁。……奴婢覺得,那些野心遠大、作惡多端的人,才是國家與朝廷的威脅,而周都尉,他只是在有段時間迫於無奈走上了歧途……不提其他人,您想想寧娘,她的生父,生前就是這裡的山賊,若沒有周都尉的話,寧娘年幼時就要遭受充軍發配,她有錯麼?她只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而已,是故她才羨慕公主您,因為公主您有著她無法高攀的尊貴出身……”
“……”
公主的眼眸閃了兩下,眉頭稍皺。
雖然與寧娘只相處的一個下午而已,但同樣單純的二人,很快就成為了好朋友。
她當然不願承認,明明是‘好人’的寧娘,卻也是‘惡人’的一員——或許就像馨兒所言,有些人只是暫時誤入歧途而已。
比如眼前的周虎。
至於寧娘,她更是無辜,因為誰都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身。
“那為何延亭哥哥會那麼說?”她皺著眉頭問趙虞道。
“他當然有他的目的。”趙虞輕笑一聲說道:“利益使然。……臣方才說了那麼多,只是想證明臣並沒有加害的公主的意圖,相反,臣一直都在保護公主……”
祥瑞公主懷疑地看著趙虞:“你昨日還打過本宮……”
“那是公主你自找的。”趙虞毫不客氣地回道:“倘若昨日公主也能靜下心來,似這般安安靜靜地聽臣解釋,那不就不會捱打了麼?”
“你是說,那還是本宮的錯?”
也不曉得是否是在聽到趙虞的解釋後有了幾分底氣,祥瑞公主氣呼呼地瞪著趙虞。
見此,趙虞只是緩緩舉起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