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趙虞那‘奴役五年’的要求,在當世非但不算苛刻,反而是格外寬容,至少晉國是絕對不會同意造反的軍卒僅僅透過‘五年奴役’就免去罪行的。
歷朝歷代,造反的軍卒被俘虜後就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發配到最艱苦的地方充軍,比如在邊塞建造城牆,期限是直到死的那一刻,幾乎沒有例外。
相比較歷朝歷代殘酷的刑罰,昆陽這邊‘奴役五年就能解除奴隸身份’的待遇,實在是太過於寬恕,以至於當得知這件事後,被俘虜的叛軍將士都不敢相信:昆陽人有怎麼好心?
面對眾俘虜的質疑,鞠昇與曹戊乾脆以自己舉例。
他們對眾俘虜解釋道:“周首領並不仇視義師的將士,周首領只是作為昆陽人、作為昆陽縣尉,做了他應當做的事,即保衛昆陽。……如今昆陽的戰事已經結束了,不止是義師,昆陽人義是損失慘重,雙方都是這場仗的受害者,周首領宅心仁厚,既往不咎,願意給予眾人最寬容的處置,即為昆陽奴役五年。……在這五年內,爾等皆是昆陽縣衙的隸卒,只允許保留作為人最基本的尊嚴與勞動所得的口糧,但只要你等表現好,待五年之後,周首領允許你們解除奴隸身份,並自動成為昆陽人……當然,到時候你們也可以選擇離開,返回故鄉。”
在鞠昇與曹戊的反覆保證與解釋下,那萬餘名俘虜儘管對這寬鬆的處置感到將信將疑,但不安的心總算是稍稍放了下來。
旋即,鞠昇與曹戊又叫出眾俘虜當中的將官,上至曲將,下至伯長、什長、伍長,進行了一番安撫與警告。
而在此期間,趙虞亦從黑虎眾、縣軍、兄弟會民兵三者中抽調了一批精銳,將他們與俘虜混編,每一名昆陽卒帶四個俘虜,以施行修繕城池、修建城內建築等事宜,畢竟在這場仗中,昆陽的南半城基本上淪為了一片廢墟,本來城內軍民擠在北半城就已經很勉強了,現如今又多了萬餘名俘虜,那就必須儘快修繕房屋,哪怕是天空仍然下著大雪也必須堅持。
當然,相比較‘奴役五年’方面的寬容,趙虞在管理這些俘虜方面是不會有絲毫留情的,畢竟叛軍中亦不乏有人充斥著對昆陽人憎恨,一味的寬容,只能引起負面效果。
因此,趙虞用‘連坐’的老慣例來管理這批俘虜。
所謂‘連坐’,即‘一人犯錯、全伍受罰’。
一個伍,五個人,除掉一名昆陽卒,剩下四名叛軍俘虜,只要其中有一人犯錯,其餘三人將受到同樣的懲罰。
從輕到重,體現在幾個方面:只要有一人偷懶,全伍剋扣口糧;倘若有一人逃逸、作亂、傷害昆陽軍民,其餘三人全部處死。
當然,倘若在一人逃逸、作亂之前,同伍有人事先舉報,那麼舉報的這個人可以免除懲罰。
總而言之,在待遇上可以放寬,可以仁慈,但是管理上,必須嚴厲,必須堅決打擊任何對昆陽不利的想法與舉動,這即是趙虞對待這些叛軍士卒的總原則。
溫言於口、大棒於手,在趙虞的推動下,萬餘名叛軍俘虜陸陸續續被整編,成為昆陽的‘隸卒’,其中身強體健的,陸續在昆陽卒的帶領下開始作業。
當日關朔、劉德率領叛軍撤離時,為了防止昆陽人立刻驚覺,他們並沒有放火燒燬距城僅五里的營寨,而這些‘隸卒’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除東邊、南邊那兩座營寨,將那些營柵、草棚等等全部拆除,將拆下來的木頭、茂草帶回城內,用以修繕南半城的房屋。
這既是為了昆陽人,也是為了他們自己——除非他們願意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睡在一片斷壁殘垣的廢墟里。
可能是因為得到了寬容的處置,也可能是因為想要一個可以遮風擋雪的屋子過冬,這萬餘名叛軍俘虜當日很賣力地拆除城外的兩座軍營,冒著寒雪將木頭與茅草運回城內。
作為他們的伍長,也是他們的監視者,一名名昆陽卒十分警惕於手下隸卒的反抗,但事實證明,九成九的叛軍俘虜都很識相,老老實實地參與修繕城內的作業。
而昆陽這邊呢,在趙虞的命令下,縣衙也組織了一批人,替叛軍俘虜中的傷卒治傷,雖然陸陸續續仍有重傷不治的叛卒死去,但昆陽縣衙的做法,著實是在萬餘俘虜心中刷了一波好感。
經歷過一場浩劫的昆陽,總算是逐漸穩定下來。
兩日後,西部督郵荀異告辭趙虞,冒著風雪乘坐馬車返回許昌,準備將昆陽這邊的好訊息告訴潁川郡守李旻。
荀異相信,那位李郡守肯定會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