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訊息是,翟尚與田緒雖然接連戰敗,但總算是在潰敗前帶著一小部分士卒突圍而出,雖然暫時與主師失去了聯絡,但考慮到昆陽、葉縣兩地的追兵並不會‘舍大求小’地分兵追擊,必然還是會瞄準他主師,因此關朔倒也不擔心翟尚、田緒二人能否甩脫追兵。
在他看來,翟尚、田緒二人終能率領為數不多的殘軍逃至郾城或者召陵與他匯合。
至於壞訊息嘛,那就多地數不清了,比如翟尚、田緒二人戰敗所導致的兵力損失、軍備損失,等等等等,不過眼下並非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昆陽與葉縣的追兵能在一日間連續擊潰翟尚、田緒二人的軍隊,這足以證明兩縣追兵的戰鬥力,以及迫切想要進一步削弱他義師的態度。
微吐一口氣,關朔無言地看向身旁,看向江夏渠帥陳勖。
陳勖當然明白此刻的關朔心中無比尷尬,見此替關朔解圍道:“此番翟、田二將戰敗,敗因不在二將,而在於天氣……若非我義師趕著撤退,翟、田二將又豈會倉促敗在追兵手中?”
不得不說,陳勖這番剖析還是相當客觀的,但關朔的心情卻未能因此改善。
他朝面前的篝火丟了一根柴火,皺著眉頭說道:“……不論日後,單說眼下的局勢,翟尚、田緒戰潰,我等後方已無斷後之軍,據前來稟告計程車卒稱,追兵距我等僅有七八個時辰的路程,據我估算,最遲到明日下午,周虎、楊定二人恐怕就會追上你我……假如他們下令夜間行軍,這個時間還要提前。”
“他們不會下令夜間行軍的。”
陳勖搖搖頭說道:“昆陽、葉縣的追兵為了要趕上我主師,原本就需下令急行,其士卒必然疲倦,倘若夜間得不到歇息,別說夜間不利於行軍,未必能縮短兩軍的距離,就算被他們追上了,他們又有什麼餘力攻擊我主師?……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周虎雖是山賊出身,但觀他用兵,我不認為他不知這個道理;至於楊定,楊定乃晉國王都的權貴子弟,太師王嬰之門徒,相傳他自幼聰穎、博覽全書,必然也知道這個道理。……總之,我不認為這二人會為了‘趣利’而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關朔聞言苦笑道:“也就是說,我可以稍稍放心咯?”
陳勖當然明白這次戰敗讓關朔承受了巨大的打擊,遂斟酌著用詞寬慰道:“反省之事,留待回到召陵再做也不遲,眼下當務之急是擊退周虎、楊定二人的追兵。……周虎、楊定二人不顧天氣惡劣,冒險追擊、窮追猛打,顯然是他們認為可以進一步重創我義師。不難猜測,葉縣偷襲定陵的軍隊,很有可能已經埋伏在我軍撤往召陵的必經之路上,是故周虎、楊定才窮追不捨。……我會立刻派人通知朱峁,命他不惜代價擊潰前方的葉縣阻兵,只要葉縣阻兵被擊潰,周虎、楊定意識到無法再攔截我軍,他們就會撤退……”
“唔。”
關朔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果然,關朔作為長沙義師的渠帥,在估算敵我雙方行程還是算地蠻準的。
次日,也就是十月二十二日下午未時二刻前後,趙虞、楊定二人率領的追兵果然追趕上了關朔的主師。
得知後方的敵情,關朔吸取了田緒幾近全軍覆沒的教訓,完全不考慮用伏擊的辦法來擊退追兵,相反,他決定拖延追兵的腳步。
可如何拖延追兵的腳步呢?
答案就是綠林賊。
為了‘應急’之用,關朔一路上都不允許張泰、向虎脫離主師單獨逃竄,眼下果然用到了。
他當即喚來張泰、向虎這兩名綠林賊的首領,要求他們各自率領麾下的綠林賊與偽賊斷後。
張泰、向虎當然不肯,畢竟這明擺著是一條死路啊。
然而在關朔一臉慍怒的威脅下,張泰、向虎二人毫無辦法,畢竟綠林賊是依附義師而生存的,沒有義師,他們純粹就是流寇,甚至沒有糧草的來源渠道,哪有底氣拒絕關朔的要求?
當然,關朔也並非故意要張泰、向虎二人去死,他提點二人道:“據我所知,昆陽的追兵更傾向於抓捕俘虜,你二人手下尚有數千僕卒,別說數千人,就算是數千頭豬,也足夠昆陽人抓捕一陣子的,介時你等只需單獨面對葉縣的追兵即可……”
雖然這提醒並不能讓張泰、向虎二人釋懷,但他們終不敢違抗。
事實證明關朔的判斷是正確的,儘管那數千名綠林賊與偽賊僅僅一個照面就被昆陽、葉縣兩地的追兵擊潰,但為了抓捕這些俘虜,昆陽人還是費了一番工夫,只有葉縣的軍隊鍥而不捨地繼續追擊關朔的主師。
十月二十三日,王彥、魏馳在前方截斷叛軍的歸路,而趙虞與楊定則在後方追擊,叛軍主師即將面對腹背受敵的境地,好在江夏義師渠帥陳勖早猜到前方會有葉縣的阻兵,命麾下大將朱峁不計傷亡擊破王彥、魏馳二人的堵截。
朱峁麾下尚有七八千兵卒,又有黃康、劉德二人共計數千長沙軍卒相助,這小兩萬的軍隊不計傷亡展開猛攻,單憑王彥、魏馳手底下那區區三四千兵力又如何能抵擋?
堅持了半個時辰,就被朱峁等人擊潰,只能倉皇撤離。
葉縣縣令楊定那‘前後夾擊擊潰叛軍主師’的想法,終是沒能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