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五萬石、十萬石、二十萬石的量級面前,賤賣區區幾百石米算什麼?
可問題是,似這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真的有意義麼?
想了想,他忍不住勸說道:“二公子,似這般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毫無意義啊,最終只是便宜了汝陽當地人,咱魯陽縣的米價,如今還維持在二百二十錢呢。……甚至於,汝陽人得了便宜,未必會承咱們的情,二公子你是沒有聽到、沒有見到街上那些人,大多數當地人明擺著就是心向鄭氏,即便這次獲了利,也只會感謝鄭家,甚至嘲笑咱們。”
聽到這話,趙虞笑著安撫道:“別擔心,這些虧損的,到時候能連本帶利地拿回來!”
“從宛城的軍市?”張季微微皺了皺眉,說道:“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在汝陽與鄭家做義氣之爭,只是便宜了汝陽人……可恨的是,這群人還未必承咱們的情。”
趙虞笑了笑:“我也不需要他們承情。”
說著,他看了一眼遠處的鄭潛,微微搖頭說道:“鄭家太高傲了。……倘若是我是那鄭潛的話,即便這汝陽的王縣令不肯相幫,我也會派人傳出謠言,藉助當地汝陽人的力量,將趙氏這股外鄉人趕出去……但鄭家太高傲了,他們拉不下臉這麼做,或許他們覺得自己家大業大,不可能會輸,是故任憑咱們與他相鬥,這就變相地,讓汝陽人接受了我趙氏在汝陽縣設店……你說街上的汝陽人不承情?你去問問他們,他們舍不捨得我趙氏離開汝陽?”
“……”
張季愣了愣,好似想通了什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不會捨得的。……因為他們也知道,倘若我趙氏離開了汝陽,鄭家立刻就會將米價恢復二百三十錢的價格,甚至於,為了賺取之前的虧損,可能價格還會更高,但只要我趙氏還在汝陽,他們就能以遠遠低於正常的價格購入糧食。……換而言之,咱們已經在汝陽站住了腳。”趙虞平靜地說道。
他主要是解釋給靜女聽的,因為自方才起,靜女便歪著頭一臉困惑狀。
“在下明白了。”
張季點點頭,轉身正要離去,卻見趙虞忽然將他喊住,問道:“張季,派人去城內其他幾間鄭家的店鋪轉轉,看看那幾家是否有降價,且生意如何。”
“是!”
張季愣了愣,繼而應聲而去。
聽著耳旁張季下樓的腳步聲,趙虞再次將目光投向鄭氏米鋪,看著其中進進出出的人,大致估算著鄭家售出糧食的數目。
片刻之後,趙氏米鋪再次降價,把價格降低到一百五十錢一石。
就像趙虞所說的,人心這種東西真的很容易被改變,這不,明明方才還在叫嚷“鄭家都降到一百七十錢了,你趙氏再敢降麼?”這樣的話,這會兒立刻就變成了驚歎。
“這趙氏,財力也是雄厚啊,眼睛都不眨又降了二十錢。”
“瞧你這話說的,趙氏怎麼說也是魯陽縣的鄉侯,他家至今才售出多少米?一百石?這區區一百石,似這等貴族根本不在乎……相比之下,趙氏的反應更讓我驚訝,這趙氏,當真要跟鄭家拼地兩敗俱傷麼?也不曉得這兩家有什麼仇、什麼怨。”
“管他什麼仇、什麼怨,我只管這糧價,降到一百錢以下才叫好呢。”
“降到五十錢一石才叫好呢!”
“五十錢?哈哈哈哈……白送才叫好呢!”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眼瞅著趙鄭兩家在米價上打地如火如荼,然而街道上那人山人海的汝陽當地人,卻跟看熱鬧似的。
而此時,趙氏米鋪再次降價的訊息,亦傳到了鄭潛耳中,氣得他拳頭緊握,滿臉陰鷙。
不得不說,他此刻心中微微有些發虛。
倒不是發虛米價降地太低了,而是發虛於這次的對手——他根本吃不準,吃不準對面那個年幼的趙虞是否抱著‘崽賣爺田不心疼’的想法。
倘若是換做魯陽鄉侯親自前來,那鄭潛肯定不虛,畢竟魯陽鄉侯是成年人,有理智,但這個年幼的趙虞……
別到時候兩家打著打著,真打到幾個錢一石吧?那跟白送有什麼區別?他鄭家雖家大業大,也頂不住這樣揮霍啊。
思前想後,鄭潛決定不再挑釁趙虞,畢竟他若再去挑釁,搞不好趙虞會一口氣降到一百錢,到時候他鄭家為了面子,肯定也得跟著,那就虧地太慘了。
不可否認,這是理智的判斷,但鄭潛心裡卻過不去他自己那關,只感覺面頰羞灼,腦門冒汗。
『來日方長,我看你家能堅持幾日!』
盯著遠處的趙虞,他咬牙切齒地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