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魏馳頓時語塞。
的確,放火焚燒衙門,與殺死朝廷任命的縣令,都屬於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罪同謀反。
語塞之餘,魏馳不快說道:“可是父親,總不能就這麼答應黑虎賊的條件吧?”
魏棟捋了捋鬍鬚,正色說道:“以少主此刻的處境,就只能答應黑虎賊的條件,即便退一步,也不能拒絕黑虎賊,否則不但將有損少主的德望,還將得罪潁川郡上上下下的官員,甚至於,就連不相干的人,也會對少主產生成見……”
看了眼皺眉不語的楊定,魏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逐漸琢磨過來了。
要知道汝南、襄城二縣本不至於被區區二三十名黑虎賊掠走縣令,只因為二縣響應了楊定圍剿黑虎賊的號召,分別派來了五百名官兵,抽空了己縣的守備,這才被黑虎賊趁虛而入。
倘若這會兒楊定無視劉儀、王雍兩位縣令以及家眷的安危,回絕黑虎賊提出的條件,這不是恩將仇報、見死不救又是什麼?
一旦劉儀、王雍兩位縣令果真被黑虎賊加害,雖然罪魁禍首肯定是黑虎賊跑不掉,但楊定顯然也要揹負一定的責任,這大大有損於他的德望,不利於他在葉縣為官。
此前楊定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意識到劉、王兩位縣令落入黑虎賊手中會使自己陷入被動,他才會讓魏馳聯絡蔡間那幾人,以重金收買他們,希望那幾人能搶先除掉周虎。
但遺憾的是,他這最後一番補救,最終還是失敗了。
饒是楊定,事到如今也無計可施,只能問計於他最信任的老家將魏棟:“事到如今,老爺子可有什麼辦法?”
看得出來,魏棟並非空活大半輩子,雖然此時楊定有些手足失措,但這位老將卻頗為鎮定,他正色對楊定說道:“事已至此,少主不宜正面回絕周虎,否則有損少主的德望。老夫覺得可以這樣,咱們先派人與黑虎賊交涉,拖延時間;同時,派人將訊息傳到許昌。……少主乃葉縣縣令,劉、王兩位縣令並非少主的下屬,少主無權為兩位縣令的安危做出決定,但潁川郡守李旻卻可以……既然如此,何不讓那位李郡守出面呢?無論李郡守妥協或者不妥協,都無損於少主的德望。”
“會不會因此得罪李郡守?”楊定皺眉問道。
魏棟笑了笑,攤攤手說道:“劉、王兩位縣令被擄,此乃黑虎賊過於卑鄙,且目無王法,非少主可以預料,李郡守又怎能將此事怪在少主頭上?至於他個人是否會因此對少主產生成見,有‘那位’在,我想他應該不會……”
聽到‘那位’二字,楊定當即就皺起了眉頭。
思忖半晌後,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就這麼辦吧。”
決定下來後,他當即親筆書寫一封書信,派心腹護衛送往許昌,交給潁川郡守李旻。
隨後,他又派人召集五縣縣尉。
一個時辰後,丁武、馬蓋、黃賁、鄒布四位縣尉來到了葉縣縣軍的營寨,來到了楊定的帳內。
等這四人與高純皆在帳內坐下之後,楊定出示了手中的書信,對眾人說道:“我方才收到周虎派人送來的箭書,他在信中已承認,襲擊汝南、襄城兩縣,擄走劉、王兩位縣令以及其家眷的,正是黑虎賊……在信中,周虎以劉、王兩位縣令以及其家眷的安危威脅楊某,要求楊某下令撤兵……”
其實這會兒,非但黃賁、鄒布兩位縣尉已得知自家縣令被擄走的訊息,就連丁武與馬蓋二人也已知情。
不同於黃賁、鄒布二人滿臉的怒色與不快,馬蓋挑了挑眉,心中暗自嘀咕:唔,熟悉的手法,果然是周虎乾的。
此刻心情最為複雜的,莫過於丁武。
他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楊定口中的周虎——他所認知的二公子趙虞,會做出派人擄走縣令、放火焚燒縣衙的行為。
不得不說,這在丁武看來已經有點出格了。
不過考慮到現如今雙方的實力對比,丁武也能理解那位二公子為何鋌而走險——估計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倘若換做旁人,那丁武肯定不會坐視這種事,但做這件事的,卻是他魯陽縣趙氏一家的二公子趙虞……
『二公子應該有分寸的。』
丁武心中暗暗想著,同時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楊定。
以他對二公子趙虞的瞭解,後者絕不是濫殺無辜的人,然而如今關鍵卻在這個楊定身上,倘若這楊定無視劉儀、王雍兩位縣令的生死,那恐怕就會出現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不過丁武並沒有擔憂許久,因為楊定很快就做出了他的打算:“雖然黑虎賊卑鄙無恥,且目無王法,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舉,我等本不能姑息,但涉及到劉縣令、王縣令以及家眷的安危,我等不得不慎之又慎……我派人將此事稟告李郡守,請李郡守定奪此事,在李郡守做出決定之前,我等先穩住黑虎賊。”
『……這楊定倒是狡猾。』
丁武驚訝地看了一眼楊定,心下暗暗嘀咕。
說得好聽是機智,說得難聽,這就是狡猾了——把難處理的問題丟給潁川郡守李旻,這楊定的舉動不是狡猾,又是什麼?
『來頭大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啊……』
瞥了一眼楊定,馬蓋亦是暗自譏諷。
看到楊定做出‘沒有擔當’的決定,馬蓋心中愈發認為此人不如周虎——看周虎多有擔當,一不做二不休,擄縣令、燒衙門,僅憑數百名黑虎賊,就讓這邊手握多達五千名官兵、郡兵的楊定投鼠忌器。
拋開立場不談,馬蓋個人覺得周虎更有魄力,更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