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紹頗感意外地看了一眼黃掌櫃,旋即饒有興致地說道:“你是說,在人贓並獲的情況下,縣衙把那個疑似黑虎賊的人給放了?”
“是。”
黃掌櫃嚴肅地點了點頭:“據說是那人抵賴,稱有人給他錢讓他那麼幹,那名石捕頭無法證明此人確實是黑虎賊,因而只能將其釋放。”
“有意思了……”
黃紹摸了摸下頜的短鬚,饒有興致地說道:“你的意思是,縣令包庇黑虎賊?”
黃掌櫃搖搖頭說道:“包庇應該不至於,我覺得多半是投鼠忌器,二爺你也知道黑虎賊這幫人有多麼兇悍,去年汝南、昆陽還有我葉縣,三個縣的縣尉帶著將近兩千名官兵去圍剿他們,結果還是被逃走了許多,甚至於,還使得官兵損失慘重……”
“唔……”
黃紹微微點了點頭。
汝南、昆陽兩縣當時的戰損,他並不清楚,但他葉縣確實損失慘重,最初由葉縣高純率領的五百餘名官兵,最終竟只剩下寥寥百餘人回到葉縣,以至於那位高縣尉現如今在葉縣罵聲一片。
在黃紹沉思之際,黃掌櫃繼續說道:“據我所知,呂會長多番催促昆陽儘快剿滅黑虎賊,但據我所見,昆陽如今對圍剿黑虎賊一事並不怎麼上心,我猜測,一來是黑虎賊確實兇悍,昆陽縣怕再次圍剿不成反而徹底激怒了黑虎賊;二來,這幫賊子可能與縣衙達成了什麼默契……”
黃紹驚疑地看了一眼黃掌櫃,畢竟這話可不能亂說。
彷彿是猜到了黃紹的驚疑,黃掌櫃壓低聲音說道:“二爺,並非我信口開河,你看這些黑虎賊,他們勇悍是勇悍,但他們只顧把持縣北兩座山之間的要道,除此之外,他們既不搶掠村莊,也不冒犯縣城,規矩地不像是一般的山賊,我懷疑他們可能與縣衙交涉過,這也解釋了昆陽縣為何對這股山賊越來越不上心……”
“唔……”
黃紹捋著鬍鬚陷入了沉思。
他曾親身經歷遭黑虎賊搶掠,因此對黑虎賊格外關注。
正如黃掌櫃所言,黑虎賊與尋常的山賊大不相同,尋常的山賊打家劫舍、濫殺無辜,但黑虎賊呢?他們迫使山下的村莊向他們屈服,給予報酬讓那些村莊幫他們蓄養家禽、家畜,因此當地的鄉村雖說畏懼但倒也不恐慌,不至於像其他一些深受賊寇困擾的鄉村那般舉村逃離。
總而言之,黑虎賊這群賊寇,很有意思,絕非是尋常意義上的山賊。
只可惜這群山賊對他們商賈並不怎麼友好,但凡是經過他們山下的商隊,都要被迫上繳大約貨物兩成的‘買路財’,這便是他魯葉共濟會與黑虎賊最大、也是最根本的利益衝突。
正因為這份衝突,黃紹原以為雙方的利害衝突已難以化解,但忽然間事情出現了變化,黑虎賊居然派人到他店鋪送了一份東西,這是否意味著,對方其實是想與他們合作呢?
他可不信黑虎賊個個都不識字,看不到那塊明晃晃的‘魯葉共濟’的牌子。
想到這裡,黃紹沉聲問道:“叔,能想辦法聯絡到那個魯陽兄弟會麼?聯絡到他們的管事。”
黃掌櫃毫不意外黃紹會這麼說,壓低聲音說道:“兄弟會在城南有一間工坊,是近幾日新開的,僱了城中不少人,二爺若要與其交涉,明日我可以帶二爺前去。”
“好。”
黃紹點點頭說道:“先去試探試探。”
次日,黃紹在黃掌櫃的帶領下,帶著幾名隨同前往城南的‘兄弟會工坊’。
這座工坊坐落於縣城偏西南的一片建築群,似乎是一座大倉庫改建的,在其周圍居住的都是一些窮苦百姓,說實話位置並不是很好。
工坊的門口掛著兩塊牌子,一塊是橫匾,刻著‘城南工坊’,還有一塊則是豎匾,刻著‘昆陽兄弟會’。
黃紹越看就感覺越像他魯葉共濟會掛招牌的方式——他們也是這麼掛的。
“……”
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兩塊牌子,黃紹帶著黃掌櫃與隨從走入了那間由倉庫改建的工坊。
他粗略一掃工坊內部,便感覺內部十分寬敞,空落落地只擺放著一排一排的長桌,而在這些長桌的兩側,則有許多人坐在凳上編織草蓆,男男女女都有。
從這些人老實巴交的面相來看,大概這間工坊所僱的附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