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皇帝正伏在案上批奏章,聽見動靜,抬頭瞧了眼進來的王植,問:“查出來了?”
王植道是,“踏雲右邊後腿的馬蹄鐵上,被人動了手腳。”
皇帝聽罷,手頓了下,道:“你覺得,這動手腳的人是誰?”
王植搖頭:“奴婢不知。”
皇帝換了種問法:“你覺得他們針對的是誰?”
那馬是在沈姑娘騎的時候受的驚,針對的人自然是她,然而王植同皇帝一樣,都不這麼看。
教沈姑娘騎馬,是太後的一時興起,寧王最開始,是有些不樂意的,那麼短的時間,他也不可能指使底下人為馬臨時換一隻馬蹄鐵,還不被司禮監查出來。
皇帝抬了眼,半晌,忽然道:“定難餘孽可有訊息了?”
二十年前,他的堂兄登上帝位後,急於削藩,率先拿幾個實力最弱的叔伯兄弟開刀,抄家的抄家,砍頭的砍頭,藩王們人人自危,不知小皇帝的屠刀何時就要落到自己頭上。
先帝當時擁兵最重,聲望最高,想著是否要將兵權交出,以保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他最小一個弟弟齊王的死,徹底改變了他的態度,讓他不得不拿起刀槍,為自己和他們一家老小拼出一條活路。
齊王聲勢最弱,平日裡只喜歡吟詩作畫,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小皇帝也不放過他,最終逼得他在家中同妻兒自焚。
齊王這樣對皇位無半點威脅的人,小皇帝都不能容他,更何況先帝?
於是他們一家直接造了反。
自然,造反要有個名頭,那便是清君側,先帝將此舉定為‘定難’。
取安定災禍之意。
他的那位皇帝堂兄雖然死了,可卻殘存不少效忠他的勢力,這些人在民間大肆宣揚他們的主子還活著,暗地裡招兵買馬,四處作亂。
先帝在時,便一直派人圍剿他們,殺得七七八八,近些年才安生些。
然而就在半年前,他收到訊息,說又有人打著小皇帝的旗號,在民間暗地開始活動起來。
只是這些人,顯然比他們的前輩聰明許多,及時藏匿了起來,以至於朝廷至今沒抓到人。
“回主子,還沒有。”王植一直在暗地裡督辦此事,只是他不知道這件事同踏雲受驚一事有何關聯。
皇帝淡淡道:“若你是他們,會藏在什麼地方?”
王植思慮片刻,“自然是朝廷找不到的地方。”
可什麼地方是朝廷尋不到的?
王植倒吸一口氣,“主子,您是懷疑......”
皇帝:“今日他們這一出,是沖著淨兒來的。”
只是被沈氏那個倒黴丫頭頂了鍋。
王植即刻就要派人去查,被皇帝叫住。“先按兵不動,不要打草驚蛇。”
皇帝站在窗下,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半晌,掏出袖中那方帶血的汗巾,神情冷肅。
想要引蛇出洞,就要有一個足夠吸引人,叫他們為之瘋狂的理由。
沈荷回。
他垂了眼。
這個小姑娘,或許會幫他一個大忙。
自那日重陽節從馬球場上受驚回去,荷回便一直窩在屋子裡養傷。
雖然那些樹枝並不粗壯,但臉上和脖頸之中大大小小的擦傷還是不可避免。
荷回原本安安分分照著宮中的規矩,請醫婆過來為她診脈看病,然而那醫婆不過來了兩日,便不見了蹤影。
荷回望著眼前這位白鬍子的禦醫,不禁下意識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