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北接過藥劑,面無表情一口喝完,把杯子還給笛安時,不忘意味不明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笛安放好杯子,忽略莊北飽含深意的眼神,溫柔詢問:“有沒有好一些?”
莊北的目光落到笛安的右手上,有些答非所問道:“你的問題很多。”
笛安笑容一僵,沒等他解釋什麼,莊北就平靜的揭穿了他:
“你在,故意把你的活幣刷給我。”
雖然大廳外玩家進行問答時,頭頂並不會出現突兀的問號標識,但問答過程中,活幣規則依舊存在,只要完成一次問答,無論在哪都必然會有活幣的流通。
從出魘開始,笛安的問題就變得尤其多,雖然他從前問題也多,但不會像這次一般,費盡心機的套莊北,引他多回答幾個問題。
被莊北看穿的笛安也懶得再裝,他收起笑容,問莊北:“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知道。”莊北怎麼會不知道。
在磔刑小鎮,承擔刑罰的是笛安,但活爭對的,一直是莊北。
並且,活確實抓到了莊北的軟肋,在他心裡狠狠剜走了一塊肉。
雖然活的計劃最終還是失敗,但莊北和笛安都清楚的知道,下個魘,才是活對莊北最終的獵殺,而且大機率是……一擊斃命的獵殺。
笛安怎麼敢讓莊北再進魘。
他寧願用不光彩的手段留下莊北,拉著他在結算大廳規則下卑劣躲藏,也不想他直面那會成真的噩夢。
“你根本不知道下個魘會有什麼,為什麼要害怕?”莊北問他。
笛安有些無奈,他露出一個顯得有些悽慘的笑容,回答:“我本來就是膽小鬼,就算不會死,這百年間我進的魘也談不上有多少,大多時候還徘徊在簡單的低層魘,根本不敢往高層魘去,更別提……那樣可怕的魘了。”
“可那是我的噩夢,不是你的。”莊北沒被笛安著一大段話矇蔽,他盯著他的眼睛,專注詢問:“你為什麼害怕?”
笛安被莊北尤其認真的注視盯到有些僵硬,他眨了眨眼,笑著回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因為我愛慘了你啊。”
莊北搖頭:“這不是答案,你撒謊。”他手中的活幣沒有減少,笛安的回答無效。
笛安抿唇,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半個字。
他沒有撒謊,只是……太多了,他害怕的東西太多了。
“這不重要。”笛安說。
莊北微微皺眉,沒急著反駁。
“重要的是,莊北,你想去下個魘嗎?”笛安坐到床邊,扶著莊北的肩,再度詢問:“你想面對嗎?”
莊北看著他,老實回答:“不想。”
笛安臉色一喜,忙道:“那就,跟我永遠留在結算大廳吧,在結算大廳也能救人,我可以將無限的活幣刷給所有玩家,只要他們遵守秩序,就不會再有人死,大家都可以好好活著……”
“但是。”莊北打斷笛安。
他眼眸平靜無波,亦如最開始時的模樣,他問笛安——
“這樣的話,結算大廳不就成了新的磔刑小鎮嗎?”
所有人都活著,活在活的秩序下,活在虛假的幸福中,如果他們永遠這樣“活”著,還算是成功走出了第四層魘嗎?
他們還算成功逃離了磔刑小鎮嗎?
這句話在笛安耳邊震耳欲聾的回蕩,在這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該怎麼說話。
“笛安,別想著留下,跟我逃出去。”
莊北忽然握住了笛安冰涼的手,他說:“我能救走你,我能帶你逃出所有的魘。”
笛安注視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茫然的詢問:“你怎麼帶我走?”
他與活共生,又與這個汙濁的世界粘連,他怎麼救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