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層:磔刑小鎮十三)
眼前的血肉模糊化出無形力量,將置於世界外的莊北生生拖拽到現實,逼他看到血腥的真實,忘記這個世界的虛假。
莊北呆板的伸出手,想觸碰他,想安撫他,但手指在觸控到到森森白骨前,他又蜷住手指不再動作。
他怕自己的手指刺痛笛安的血肉。
是的,他怕。
這是莊北那麼多年來,第一次清晰感知到“怕”所包含的情緒,這種情緒像是無形的手,抓住他的心髒,尖銳,又憋悶。
莊北皺眉,忍不住脫口而出:“對不起。”
“別……”
充斥血絲的眼球緊盯著莊北,他頜骨動了動,艱難回聲:“……別道歉,你不需要道歉,你什麼錯都沒有……”
莊北喉間一澀,他知道自己這聲道歉來得突兀,但他又覺得自己該道歉。
他明明可以更快的,他有機會讓笛安更早解脫,如果他足夠果斷,如果……
“莊北,不要道歉……想要留下的,一直是我,你沒錯……”
失去面板包裹的笛安不僅發聲模糊不清,也沒法表現出生動的表情,只能用那雙突兀的眼球直勾勾望著莊北。
那樣的眼神讓莊北覺得熟悉,他見過很多次,雖然不合理,但他還是覺得,笛安現在是在笑。
就像從前那樣,淺笑著,用安撫的語氣說,沒事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莊北恍惚一瞬,隨後便是控制不住的伸出手。
他跪倒在地,不顧一切的摟住了笛安粗糲硬硌的骨骼,他感受到了那顆裸露空氣中的心髒,毫無隔閡的跳動透過骨骼傳導,一下下撞擊到他的心。
他有些茫然,很久艱澀發出聲:“……疼不疼?”
“啊……”
被莊北抱起的笛安發出一聲喟嘆,他說:“……不疼。”
他其實很想抬手回抱莊北,但他身上早沒有肌肉支援他做這個動作,只能繼續嗬嗬發聲:“……之前有些疼,現在不疼了……你抱緊一點,我就舒服了……”
莊北默默將他得骨架抱得更緊了些,起身離開後院。
鮮血浠瀝瀝落下,澆淋在白花綠葉上,血紅的印記烙了一路,莊北沒管身後慘不忍睹的地面,將笛安帶回了他們的婚房。
輕輕把人放在床上後,他才低聲詢問:“這個刑罰,會持續多久?”
“已經結束了。”
虛弱的一句話剛講出,笛安的血肉便開始瘋長,一層層組織蔓延交替,將他露出的骨骼重新包裹。
莊北站在滿地鮮血中,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笛安,確認他恢複如初後,才彎下腰,想將人抱進浴室清洗。
笛安順勢將半身鮮血的莊北扯進懷中,他捧著莊北沾染上血跡的臉,親了幾口後,開始一本正經的鬼扯:“被我嚇壞了吧……”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本來就不是大事,我不想讓你再分出精力管這些破事,我自己扛扛就過去了,我早就習慣……”
笛安喋喋不休,莊北神情木然,他跨坐在笛安身上,聽到“習慣”兩字後,終於忍無可忍捏住他的嘴唇,打斷道:“你是覺得,你會給我帶來困擾,才不告訴我?”
被捏住嘴唇的笛安,擠出一副委屈表情,抱著莊北就開始嗚嗚咽咽的撒嬌:“可不是嘛……本來就看不上我,還讓你知道我那麼沒用,被狗東西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可不得直接悔婚了……”
莊北無言,他松開笛安的嘴,僵著臉語塞半晌,道:“我沒有看不上你,也不會悔婚。”
笛安紅眸一亮,追問:“那就是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非我不娶?”
莊北抿唇沒有回話,他腦中全都是笛安剛才的悽慘模樣,現在根本說不出半字打擊笛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