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很酷。
看著舒暉那雙平靜之下暗含痛苦的眼眸, 舒家清又怎麼會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病是將要伴隨他一生的,這意味著他需要長期服用昂貴的蘊含凝血因子的藥物和維生素來控制病情、還需要每時每刻都注意觀察自己的身體情況不要受傷、更需要他在受傷或者出血的第一時間對自己進行救治。
所有這一切,舒家清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可是, 生活的安逸和平安讓他忘了,自己並不是一個可以隨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歡事情的自由人,他必須比任何人都要小心、都要謹慎,才能確保自己的生命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
否則, 今天躺在這一層病房裡的, 就會是他自己。
雖然這一次, 他有費騫在身邊保護了自己,但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不能每一次都把費騫推到危險的風口浪尖, 他也不忍心再看費騫因為自己受一點點傷。
至此, 舒家清終於明白舒暉這一次從回來到現在都表現的溫和周到、完全沒有責怪他們兩人的到底是何用意了。他用這種現實的例子給自己上了最生動、也最難忘的一課, 他要自己永遠記得。
而這遠比罵他們一頓、打他們一頓, 更能讓舒家清銘記於心。
想通了這些,舒家清終於深深地吸了口氣, 然後鄭重其事地承諾道:“我知道了爸爸, 以後, 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等我長大了, 我還要好好孝順你呢。”
舒暉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他伸手揉了把舒家清頭頂的烏發,認真地回答:“我相信你,家清。”
父子倆再次回到費騫病房的時候, 幸姨和範伯已經幫費騫收好了行李, 三個人正待在病房裡等著兩人回去。
再次見到費騫, 舒家清心裡就多了一種難言的情緒。
也許是因為剛才親眼所見的那些飽受病痛折磨的、同病相憐的病人讓舒家清有了別樣的感受,讓他在短暫的時間內再一次地長大了;又也許只是舒家清不想再看到費騫這樣憔悴和蒼白。
總之,舒家清走過去,在他自己都不曾注意道的時候,用更溫和、更寵溺的聲音說:“走吧,我們回家。”
因為人比較多,所以範伯特意開了一輛舒暉公司裡不常開的7座商務車。
範伯開車,幸姨坐在第一排、舒暉坐在第二排,舒家清和費騫兩小隻則坐在了最寬敞的最後一排。
商務車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舒暉有些累了、歪著頭斜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幸姨看他辛苦操勞,便十分小心地給他蓋了條車裡備著的毯子,以便讓舒暉可以睡得更舒服一點。
舒暉看起來是真的累了,輕輕地“恩”了一聲之後,便閉起眼、蒙著毯子睡了過去。
車廂裡陷入了安靜,所有人都不想吵到疲憊的舒暉。
舒家清縮在後排寬敞的真皮靠椅裡,歪著頭看費騫那隻受傷的右眼。
高醫生縫合的手藝很好,但因為剛拆線,只要距離夠近就還是能清楚地看到費騫的臉上自右眉眉尾斜下至靠近眼球的大片眼皮上面、突兀地橫亙在上面的那一條大喇喇的傷疤。
確實離眼睛太近了,近到只要費騫一眨眼,舒家清就會有一種那道傷疤是一直貫通到費騫的眼球上的錯覺。
“在看什麼?”費騫斜靠在座椅裡,歪著頭看著舒家清,突然輕輕地問道。
舒家清沒有說話,只是目光還流連在費騫右眼受傷的地方,黏黏地看著。
見舒家清半天不回話,費騫沒忍住又問了一句:“是不是很醜?”
舒家清眨了眨眼,沒有第一時間搖頭反對,而是慢慢地伸出手,用指尖極輕地摸了費騫右眼眼皮上的那道淺色的疤痕。
“很酷。”舒家清小聲地說,然後又用手指摸了兩下,繼續問道:“還疼嗎?”
費騫的身體在被舒家清觸碰到之後就僵住了,原本舒適放鬆的坐姿也變得有些僵硬。但他強忍著沒動、好讓舒家清可以繼續自己的動作。
“不疼。”費騫搖了搖頭,終於有些無法忍受似的抬手捉住了舒家清那隻還在撫摸自己眼皮的手,用氣聲回答道,“癢。”
有點像撒嬌的語氣。
舒家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為費騫這種十分偶爾才會袒露出的、真正符合他的年齡階段的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