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本來就重男輕女,這幾年有了計劃生育政策,村民更是整天求爺爺告奶奶,只盼的一胎就能生個男孩。
可生男生女哪是他們說了算的,還是有不少女嬰出生。
“首仙告訴我們,只要把家裡的女娃送去往生,再給女娃的頭頂和四肢插上銀針作法祈禱。下一胎,保準能得男娃。我和翠芳下不了手,我家的大丫頭,是首仙的仙徒送去往生的。”
張大勇說到這裡,吸了吸鼻子,“我家的大丫頭,還有大汪子家的丫頭,都是這樣送去往生的。”
他一連又說出四五個名字,都是要峽村的村民。
張大勇繼續道:“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首仙其他村子裡的信徒,也把自己家的女娃送去往生了。”
他們這些信徒送自家女娃往生後,首仙座下的頭號仙徒會長期為他們作法,直到懷上男胎為止。
“可我們沒想到,首仙作法的往生井,居然在我們村搬來的新地界。更沒想到,這口井會被城裡來的學生發現。”
……
啪——
秦葉將做筆錄的鋼筆重重拍在桌子上,墨水從筆尖沁出,在筆錄本上暈染出骯髒的墨痕。
她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躲在背後惡事做盡的聞群更可惡,還是這群又蠢又惡的村民更該死。
她忍了忍,才勉強壓住心底的怒火,繼續問道:“你們既然這麼聽首仙的話,那你們生出男胎了嗎?”
張大勇搖搖頭,又很快點點頭:“我家沒有,去年翠芳懷過一次,結果拜完首仙回來,孩子流了。首仙的仙徒說,是我娘不敬首仙,所以這胎沒保住。不過我們村其他人家,都把男娃生出來了。”
錢亞光皮笑肉不笑,將張婆子的遺體照片重重扔到張大勇面前:“所以,你就殺了你娘?!!”
“冤枉啊!冤枉啊!公安同志!”
張大勇被突然降下的罪名嚇了一跳,膝蓋一軟,撲通跪在地上,沖著錢亞光瘋狂磕頭求饒,“冤枉啊公安同志,我咋可能殺我娘!她可是我娘啊!”
張父走得早,他是張婆子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大的。
他比誰都想讓張婆子好好活著。
……
“閉嘴,不許嚎。”
秦葉被張大勇吵得腦子嗡嗡響,冷聲喝住他的哭冤:“真相如何,我們警方自會查明,你只需要負責交代你知道的所有情況。”
她給了張大勇一個眼神,對方抽搭著鼻涕,重新乖乖坐回到審訊椅上。
張大勇垂著頭,繼續道:“我娘不信首仙。我們村最開始被父母送去往生的,是一個九歲的女娃。我娘知道後,站在村口的磨盤上,指著他們全家罵了好幾天,還警告村裡其他人,說首仙是騙子,是邪.教。”
可是,一年後,那家人果然如願得了男胎。
這下子,更多的村民心動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張大勇夫婦。
“我娘當了幾十年接生婆,一眼就能看出女人肚子裡懷的是男娃還是女娃。但是,她一開始,並不幫村裡人看這個。她那會兒總是說,生男生女都一樣。不過,後來,她又說,好些女娃投胎不到好人家,得吃一輩子苦,還不如一開始就別讓她來。”
於是,張婆子開始暗中幫村裡人看胎兒性別。
肚子裡如果是個女娃,這家人想要,那就罷了;要是不願意要,她就開t一副湯藥,幫忙流掉女娃。
有人反複懷的都是女胎,在一次又一次打胎的折磨下,不免對首仙的生男秘術心生嚮往。
“這兩年,村裡信首仙的人越來越多,來找我娘看胎的人就少了。”
張大勇回憶起張婆子,聲音變得悶悶的,“不過,我們也只是聽說。因為我倆送大丫頭去往生的事,我娘到死都沒再跟我倆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