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繼續說,“不過支書說的在理,咱們去的人實在太多了。這樣,趙亮叔,還有那天一起撿草料的村民,你們跟我們一起去縣裡。剩下的人,安安穩穩在村裡等我們的好訊息,行嗎?”
秦葉現在說話,在村裡不是一般的有分量。
大家紛紛表示同意,站在村口,一路目送著她和其他被選中去縣裡的村民消失在路的盡頭。
……
沈大紅混在人群裡看著秦葉消失不見,朝地上啐了一口:“呸,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咱們去縣裡,是看得起老張頭,哪輪得著她秦葉挑挑揀揀?”
她想著,村裡人和她的想法應該差不多。
挑撥兩句,肯定能讓村裡人像以前一樣,對秦葉罵聲不斷。沒成想——
“沈大紅,你有毛病吧?你憑啥說秦公安壞話?”
“就是,虧你還是葉葉大伯母咧,聽不懂人話是吧?葉葉說咱們去的人太多不好,是替咱著想,你這人真不識好歹!”
“葉葉以前可把你當親娘疼嘞,現在被你家糧平汙衊跳河傷了心,不願意跟你家打交道,你倒是把人記恨上了。”
“瓦平村看在葉葉的份上給咱村借了牛種地,你天天誇你女婿是生産隊長,咋不見你的好女婿送幾頭牲口,來給咱村救救急呢?”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挖苦道。
沈大紅又氣又惱,一跺腳,放下狠話:“我呸!兩頭牛就把你們收買咧!真沒出息!借牛說明人家瓦平村知恩圖報,你們不誇人家顧雲,光往秦葉臉上貼金!不就是牲口嗎?我也能給村裡借到!”
說完,她扭頭回家拾了二十顆雞蛋,又包了一瓶兒子從縣裡買回來的麥乳精,氣沖沖地準備去女兒女婿家所在的廟平村。
一出門,正好和秦葉的爹秦谷滿打了個照面。
秦谷滿自從雙腿癱瘓後,村支書照顧他,沒讓他再下過地,自然不清楚剛才田裡發生的一切。
兩家人畢竟打斷骨頭連著筋,他看沈大紅拎了一籃子東西,停下轉輪椅進門的手,跟對方打招呼道:“大嫂,你這是要去廟平村看閨女咧?”
沈大紅腳步一頓,白眼朝天,話裡夾槍帶棒:“對啊,我去找閨女借牲口。別以為就你家秦葉能借到兩頭破牛!我閨女她男人可是生産隊長,我想借多少就借多少,氣死你!”
秦谷滿頗為無奈地皺起眉:“大嫂,瞧你這話說的,咋像我見不得村裡好咧?你能給咱村裡借來牲口,這是好事啊。”
他有什麼好生氣的,倒是該替村裡謝謝沈大紅才對。
沈大紅說這話本來是想氣秦谷滿,結果人沒氣到,自己又憋了一肚子火,氣得轉身就走。
去廟平村的一路上,她步子趟得飛快,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誰置氣。
“大娘!大娘!前面手裡拎籃子的灰衣服大娘,麻煩您等一等。”
直到後面氣喘籲籲的人追上來,拍了拍沈大紅的肩膀,她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喊她。她看都不看,扭頭就罵:“喊喊喊,喊那麼大聲幹啥子……啊呀!”
沈大紅看清男人身上的軍裝,合併起雙手,連連道歉:“哎呀呀,對不起,對不起同志,我沒看到你是軍人。”
“嗐,沒事,大娘。”
男人長得黑,一笑露出一嘴大白牙,“大娘,我想問問您,您知不知道廟平村怎麼走?我找村裡的謝萍秋。”
沈大紅不常去廟平村,對廟平村裡的人不熟,不認識對方口中的謝萍秋,但還是熱情道:“這不巧了嗎?同志,我也去廟平村,你跟我一起走。等進了村兒,你可以找我女婿打聽打聽,他是廟平村的生産隊隊長,鐵定認識你說的人!”
男人喜出望外,樂呵呵地伸手要幫沈大紅拎東西:“好嘞大娘,您的東西給我,我幫您拿著。”
沈大紅心想著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沒推拒。
可等男人接過籃子,她定睛一看,才發現男人只有一條胳膊,右邊的軍裝袖管空蕩蕩地晃著。
沈大紅心裡一驚,連忙把籃子搶回來:“哎呀,算了算了,同志還是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拎著吧!”
普通人的便宜,她佔就佔了。讓殘疾軍t人幫她拎東西,她良心不安吶!
男人自然也看出沈大紅態度突然轉換的原因,抬起僅剩的一條胳膊,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嗐,大娘,其實不礙事的,您的籃子又不沉,我拎得了。”
“不用,不用,咱一起走著就行。”
沈大紅把話題岔開,“同志,你這是回家探親?”
男人笑著,舉起空蕩蕩的右袖管晃了晃:“不是嘞,我前線受了傷,現在複員了。打算去廟平村看我姐姐,順便跟她商量,讓她看什麼時間合適,好作為我的長輩,去我未婚妻家商量婚事。”
沈大紅的八卦欲上來了,探頭問道:“那你爹孃呢?婚姻大事,他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