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士傳承久遠,自恃法術高人一等,歷來遊離於君權之外。法力越強,便愈是如此。即便龍虎山張家,掛了天師的名號,一應禮數週全,卻也不曾真正將天子放在眼中。”
閻爾梅躬立在嬴翌身邊:“心懷天下的畢竟鳳毛麟角。”
嬴翌揹負雙手,淡淡道:“閻先生的意思是?”
閻爾梅道:“或有變數。張天師未必與主公一條心。修道士遊離君權之外已久,歷代也不曾聽說被君權降伏,以龍虎山的底蘊和勢力而言,主公所想或許難以如意。”
嬴翌眉頭微皺:“我並非沒有這樣的猜測。但一時之間不好區置。”
閻爾梅道:“大抵張天師亦然。若主公孱弱,這位天師恐怕不會這麼好說話。左右幾句話而已,未嘗不能反悔。他奈何不得主公,拿句話敷衍倒也輕鬆。”
嬴翌微微頷首,不語。
閻爾梅作揖道:“主公還是急切了些。”
嬴翌微微嘆了口氣。
“若主公先定鼎天下,再挾大勢以迫之,諒那天師也只能伏低做小。張天師畢竟不是李真人,張天師有龍虎山,李真人只孑然一身。李真人一開始便可為主公所用,張天師則不然。”閻爾梅諫言道:“那等有門有派,徒子徒孫一大把的,要降伏他們,主公還須徐徐圖之。”
嬴翌聞言笑了,道:“我確是急切了些。閻先生金玉良言。”
閻爾梅心中開暢,躬身道:“主公英明。此番雖然迫的急了些,那張天師回去之後,說不得對主公一統天下造成些阻礙,但他又怎知主公底氣?時間越長,主公麾下將士便越強,勢力便越不可動搖。到時候任憑他什麼手段,也不過螳臂當車而已。”
嬴翌聞言大笑,道:“理是這個理。不過先生難道不認為我該果斷將他留下?”
閻爾梅搖頭道:“一則張天師法術高強,主公萬金之子,坐不垂堂,怎能拿寶玉去碰瓦片呢?二則張天師畢竟名望隆重,無論民間還是修道士,皆知其大名。若主公強來,無論軟禁還是斬殺,於主公威名皆有損傷。主公要用修道士,卻以這等手段迫及天師,其他修道士必心存疑慮,不敢來投。”
嬴翌撫掌讚道:“閻先生之言,甚合我意。”
道:“此間我迫他一迫,也看看龍虎山成色如何,看那天師可稱得智者。若是智者,我倒還不好區置,若愚魯不堪,助人擋我,我大勢之下,教皆作飛灰。”
閻爾梅恍然,躬身一拜:“主公英明。”
嬴翌便道:“修道士遊離於君權之外,蓋因歷代天子奈何不得他們,反倒還要顧忌此輩法術,生怕為其所害。我卻不然。我實踐元符之道,入門既難,正要藉助修道士的手段。若不能降伏他們為我所用,還要他們何來?不如一併飛灰了了賬。”
“當下如龍虎山這等有門有派,勢力極大的,的確難以兼顧,卻可以先讓他們知道我的意,打個預防針,勿謂言之不預。”
君權是霸道的,如今在嬴翌這裡已有體現。容不得不受掌控的存在。修道士且不論其好壞,既生存於這片大地,卻遊離於政權之外,若奈何不得倒也忍了,既然有那強力,如何再忍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誠哉斯言。
閻爾梅全然不以為忤。作為正宗的儒家子弟,以天子為先,君權為上。嬴翌這樣的思慮,正合其口味。
張天師在應付了嬴翌的兩個條件之後,便匆匆離開了。這是閻爾梅與嬴翌這番話的由頭。左右不信那天師如意踐行這番約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