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闖做了兩手準備。
嬴翌的強橫令他畏懼,但闖賊勢窮,開封又不得不打。
強敵在畔,依著李闖的性子,第一個選擇應該是跑路。但他走到現在這個層次,站在了一個相當的高度之後,跑路便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關鍵是物資匱乏,一旦跑路,必定要拋卻大部分兵馬,輕騎簡從。
這是不能夠的。
站得越高,便越不敢摔跤。否則就摔的越狠,越難以爬起來。一旦他這裡失勢,隨後無論往哪邊跑,後果都難以預料。
之前便說過,他名聲已壞,再要復起就難了。
名聲這種東西說起來虛,但舉旗造反的,沒有名聲決然是不能的。像他這樣的流賊,初期的時候,打起義軍的大旗,影響範圍不大的時候,隨便亂搞無所謂。因為全天下大部分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壞。
而如今闖賊在中原這麼一搞,震動了天下,便是草民百姓,也都知道這傢伙不是個好東西。
歷來都是如此,比如黃巾也好,其他各朝各代的‘義軍’也罷,一旦壞了名聲,讓人看清真面目之後,便已經走入了死衚衕。
到了這樣的程度,他便不能跌倒。不跌倒至少還能堅持一下,還有變數。一旦跌倒,沒人再相信他,他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第一手準備,就是開啟封。必須要打。
雖然知道強敵在畔,還是要打。打仗嘛,終歸不能說定數。只要有個時間差,有個空間差,就有扭轉的可能。這便是一種僥倖。
對李闖而言,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攻破開封,局面或許就會得到改善。
當然,他也知道,贏面著實不大。因此就要做第二手準備——打不下來怎麼辦?跑路。
也唯有如此了。
城頭上的明軍面對蜂擁而來的流賊,起初有些混亂。開封如今的守軍,絕大多數都是新募的青壯,陳永福策應孫傳庭之時將有戰鬥經驗的幾乎都帶走了。高名衡別無辦法,只有多多募集青壯,懸銀為賞,以作激勵。
好在開封城高牆厚,流賊看似兇猛,實則很難打上城頭。高名衡也算是個狠角色,竟以巡撫之尊,不畏矢石,帶著銀子在城頭奔走。逐漸把戰局穩定下來。
開封城頭有三十門炮,流賊來時,先以炮轟。先用實心彈,實心彈打的遠,到了三四百步以內,再換散碎,將一包包鐵釘碎石做成的散彈打出去,若無防禦手段,一掃便是一大片。
不過闖賊流竄多年,作戰經驗豐富。如今沒有附庸炮灰,便將盾車擺在前面,流賊兵卒藏在盾車後,緩緩向城牆靠攏。
當前這個時代,處於冷熱兵器接替換代的關鍵時候。譬如攻城,一般而言,如雲梯、樓車之類的器械越來越少見,多是殺到城下以火藥轟塌城牆,然後直接打進去。
這是最正常的打法。
歷來流賊攻城,多以取巧的手段——先埋些暗子在城裡,然後裡應外合。
但開封不同。
闖賊開啟封打了一兩年,類似這樣的小手段早就沒用了。
只能強攻。
而且不惜命的強攻——開封作為中原重城,城牆的高度和厚度,不說堪比京師也差不了多少。等閒一次兩次,很難將城牆炸塌。只有多次按著同一個地方炸,才有機會炸塌城牆。
但這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