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的大地上,山巒起伏,平原廣袤,其間河流交錯,便彷彿一條條血管,在腐朽的肉體中流動。
天空籠罩著淡淡的紅暈,彷彿傍晚的霞光,卻永遠一成不變。
一條寬過數十里,綿延不知幾許的大河畔,一座山巒已被掘開半片,露出顏色更加深重的泥、石。
沸沸揚揚,如螞蟻一般,不知幾多生靈在其中穿梭來往。
這些生靈,人形,但皮肉多是一種異樣的紅,就彷彿被鞭子抽遍全身,血液激揚出的顏色。
這是體色。
毛髮或黑或黃,但迎著天光,卻似乎能看到一縷縷紅暈。
這些人形生靈,身上掛著襤褸的布片,大略只能遮掩住一些要害位置。靜默、佝僂,他們或扛或抬,將一筐筐泥土、一塊塊巨石開採出來,砸碎,篩選,然後運送到大河邊,倒入河水。
麻木。機械一般的執行,沒有聲音,連臉上神色,都如出一轍,彷彿朽木,眼中沒有一絲生氣。
不仁。轟隆一聲巨響,大量的土石坍塌下來,隱約慘叫中,不知幾人被砸成肉泥活埋了,周遭只得一眼,便不再關注了。就好像吃飯喝水,人命在這裡,如同草芥,最不值錢。
偶爾噼啪一聲,皮鞭炸響,隨之便是叱罵怒喝。
就見一個身材高大近丈,膚色比這些麻木的奴隸深重太多,臉上長著些暗紅的觸鬚,怪物一般的壯碩身影,一把抓起一個因勞累跌倒在地的奴隸,掄起皮鞭,往死裡一通鞭笞。隨即像扔垃圾一樣,將其仍在一邊。
暗紅的血,從屍體身下緩緩浸出。
周遭的奴隸彷彿被按下暫停,齊刷刷一滯,一雙雙死寂的眼睛,看著那人,看得人頭皮發麻。
那臉有肉須的高大身影暴喝一聲,皮鞭一指那屍體:“看什麼看!幹活!誰敢偷懶,這就是下場!”
迎著那殘暴的眼神,奴隸們噤若寒蟬,低下頭,又回到原本模樣。
“真是些賤皮子!”
那人忿忿吐出口唾沫,一臉的森冷。
然而,就在這處礦山不遠處,河岸一片沙丘上,有兩個人正盤膝相對而坐。身影迎著淡紅的天光,四面可見,然那礦山下,彷彿沒人看到他們,直接被忽視。
其中一人身著混沌色道袍,面色淡然,氣度縹緲,不似凡俗。他頭戴玉冠,腰縛玉帶,一口寶劍橫在膝前。
正是那多元宇宙世界樹界域,太一教門掌教至尊,太一道人是也。
道人面前,與他相對而坐的,是一個瘦弱的少年。
這少年,模樣不過十四五歲,臉上瘦的只剩下一張皮,顴骨高聳,整個人彷彿骷髏架子,但隱約間,仍能看出其英挺的輪廓。
少年膚色很淡,紅色少而黃色多,一頭亂糟糟的黑髮,眉眼下,一雙瞳孔,多黑而少紅。身上的衣著,雖然朽敗,但能看出,材質並不普通。
“此,是什麼地方?”
道人眼中一縷光彩閃過,那少年麻木而機械的答道:“這裡是紅河丘陵中部的一處深紅之精礦藏。”
深紅之精礦藏?
太一道人聞言,神色不由一動。
這深紅之精,他卻知曉。豈非正是那赤混魔尊當初敲詐塞托拉克分身投影,從其手中得到的東西!?
原來竟是礦藏模樣,透過這樣的手段,開採出來的!
道人心頭明瞭,又問:“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出身?來自何處?為何會成為採礦的奴隸?”
此話一出,道人便感到一股幾乎化為實質的怨氣,從少年的眼中噴薄而出。
心頭一動,連忙加大法力,施展出一道攝魂之法。
少年臉上猙獰之色一閃,又變作麻木,隨即答道:“我叫東石,出身於紅原帝國三大家族之一的東氏。家在紅原王都。因為膚色,我被打為賤藉,發配到這裡採礦。”
道人聽完,斟酌片刻,道:“因為膚色?這是何故?”
“是。”東石機械回答:“膚色代表血統,膚色越深,血統越高貴。膚色越淺,越低賤。”
原來如此。
太一道人心頭有數,又道:“你既出身大族,想必血脈傳承定是非凡。雖然你膚色淺薄,可畢竟是大族出身,難道你那家族,就保不住你?”
“血色神教的教規,王室也不能反抗。”東石答道:“家族以我為恥,同輩屢屢欺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