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的眼睛裡閃爍著淚花,大滴大滴的落下來。
“我記得啊,那時候是在秦州的渭水河畔,有一次我帶著你圍獵,你調皮,去追野兔子,結果把自己差點摔著,你還記不記得?”
“哈哈,我都還記得呢。”
“大家都有這一天,我也會有老的時候,到了那時候披不動幾十斤的甲,拿不起槊,只能躺在床上回憶以前的快意時日。”
“我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趴著,在高陽王府裡耍脾氣,還踹了我三腳。那時候你多有勁啊,可是我更有力氣,十六歲的時候,力氣能扛起一座大鼎,直接把你按在了地上。那時候多好啊,下雨天不會骨頭痛,隨便的跑著跳著都不用擔心閃了腰。”
“我給你寫一首詩吧,我好多年沒寫詩了。”
元冠受從腰間抽出那把胡刀,在馬廄的地面上一筆一劃地刻著。
春風仗劍欲何歸,爛醉洛水馬蹄溼。
夢裡徵鞍常伴汝,只恨再無少年時。
“夜照雪,我走啦,我們的故事,我都讓楊炫之記到他的《洛陽伽藍記》裡了,本來他還想寫你三蹄子把我踹死的,後來說起這件事,我扣了他一個月的俸祿。”
夜照雪嗚咽著,似是累了,閉上了眼睛。
“哦對了,去年官員們要給我挑陵寢的位置,我嫌不吉利,要是真有那一天,寄奴刀和佛狸甲我就不帶走了,還要還給他們的主人呢,就留你就刻在石壁上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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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東門,旌旗蔽天,甲光耀日。
禁軍各衛精銳已經整頓完畢,步騎六萬人,其中羽林衛已經先行趕赴戰場,白袍衛在河東,長安的便是監門衛、虎賁衛、千牛衛、金吾衛。
“都到齊了?”
“回稟至尊,長安禁軍和京畿道、渭北道的兵馬都到齊了,蜀地和關隴其餘各道需要等羊侃、蔡佑兩位柱國整軍後出發。”
“嗯,一共多少人?”
“禁軍四衛六萬人,府兵共三萬六千五百人,民夫四萬餘人。”
“那就走吧。”
元冠受看了一眼長安城,該交代囑咐的事情,他都做完了,西魏能征慣戰的將軍們,這次幾乎都被徵召了,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給這最後的決戰來裁決了。
“至尊,等等!”
一騎趕來,是李苗的兒子,中書舍人李嗣。
“李侍中,還有什麼要跟朕說的嗎?”
“父親大人要至尊等等。”
元冠受未加思索,點了點頭。
過了半晌,一輛馬車來到城門外,李苗在侍從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元冠受調轉馬頭迎了過去,問道:“昨日軍略不是議完了?子宣還有什麼要對朕囑咐的嗎?”
“咳....咳...願與至尊同去。”
元冠受沉默了片刻,問道:“若一去不返?”
李苗笑了笑,深深一禮。
“便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