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冷酷一點,把這些人命都當成數字,那麼另一組數字則會更為恐怖。
“撫卹金預計三百五十七萬貫銅錢,賞金預計六百九十萬貫銅錢。”
打仗,打的不僅是士兵的命。
每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在戰場上凋零,都意味著一個家庭失去了一個成年勞動力,一家人的生活會受到影響,撫卹金必須要滿足家中至少兩口人,在未來十年內最低生活所需要花費的總和。
可不可以不給撫卹金?
可以,但是這樣做的後果就會導致民怨沸騰,再也無人願意相信政府,為國而戰。
可不可以不給賞金?
也可以,同樣,軍隊會滋生怨氣,不需要多久,就會出現輕則怠戰,重則譁變的情況。
因此無論如何,這筆超過了一千萬貫的錢都是要出的,而以西魏開國的單薄家底,無疑會徹底掏空國庫,甚至還要搭上未來幾年刨除官員工資、軍隊軍餉以及維持國家機器必要消耗後剩餘的部分稅收。
“爾朱榮呢?”
酈道元謹慎地回答道:“根據估算,從第一次進攻陳慶之開始算,爾朱榮應該戰死、被俘了超過兩萬七千人的嫡系軍隊,受傷者應該更多,爾朱榮現在手頭的野戰兵力,應該不足五萬了。”
爾朱榮在邙山雖然損失了大量的野戰兵力,傷亡遠遠大於西魏軍,但憑藉著營寨、河橋南城、河橋三道防線,還是將主力部隊撤回了黃河以北,面對蝟集起來抱團撤退的東魏軍,已是強弩之末的西魏軍並沒有能力將其全殲。
元冠受復又問道:“進攻河東、河北,一舉統一北方,有機會嗎?”
這其實是一個他內心早有答案的問題,酈道元不出所料地搖了搖頭。
“河東、河北還有效忠於爾朱榮和偽帝元子攸的大量守備部隊以及數量龐大的六鎮降兵,這些軍隊野戰或許不行,但守城絕對綽綽有餘,以我軍現在的兵力,再渡過黃河,恐怕不足以攻佔多少城池。
況且,此前為了東出潼關積攢的糧草以及消耗的差不多了,河南到處都是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災民和盜匪,實在是不宜進攻河東、河北了,一旦戰事繼續下去陷入僵局,關隴、河南,都將會變得極不穩定。”
“此番不能功成,收復兩河又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元冠受喟然長嘆道,西魏開國艱難,家底實在是太薄了,一戰下來,不僅搭上了此前的全部積蓄,甚至還預支了未來好幾年的稅收。
爾朱榮帶走了洛陽所有的金銀財寶,還一把火燒了洛陽宮闕以及王公大臣們的宅邸,元冠受肯定不能再把國都從長安遷到一片白地的洛陽了,否則遷都和重建的成本更是天文數字,西魏目前沒有這個財力完成。
正是因為沒地方住,所以元冠受才沒有進入洛陽,而是在禁軍的護衛下暫住在了西行寺。
而經過了東征刑杲、慶之北伐以及邙山大戰,河南地區百姓生活困頓,農田荒蕪,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賑濟災民休養生息,否則這些吃不飽飯沒地方住的流民就該起來鬧事了。
“老師,朕想以你為東都留守兼河南道總管,總攬河南地區軍政大權,你覺得如何?”
面對元冠受的問題,酈道元一時陷入了緘默,這是一個複雜的政治問題,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僅是師生,還是君臣,稍有不慎,就將產生難以修復的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