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冠受正在看地圖,孝昌二年的天下,紛亂的訊息接連傳來,就在前些天,殷州刺史崔楷死了,死的很慘,全家被在河北復叛的六鎮兵所殺。
本來他的家人是不用死的,但忠孝二字,卻讓崔楷一家走上了這條送死的道路。
胡太后設立殷州,是在河北北部有杜洛周叛軍,南部有葛榮六鎮兵的情況下,為了支援在河北中部艱難支撐的定州刺史楊津而設立的。
出發點是為了給楊津分攤壓力,畢竟廣陽王元深一死,北路軍在混亂中元氣大傷,剩餘的北路軍都縮排了定州固守。
但缺德的事情就在於,分了定州一部分和尚在控制中的相州一部分共四個郡成立的殷州,沒兵沒糧沒錢,崔楷反映了,得到的朝廷回覆是在辦了,結果最後還是什麼支援都沒有。
博陵崔氏是當世頂尖的漢人大閥,有紈絝子弟,自然也有忠烈名臣,崔楷帶著全家赴任,以示守城決心,後來預感到殷州即將失守,把第四個女兒和第三個兒子趁夜送出城,第二天崔楷突然轉了態度,說“國家豈不知城小力弱也,置吾死地,令吾死耳!一朝送免兒女,將謂吾心不固。虧忠全愛,臧獲恥之,況吾荷國重寄也!”
又把兒女追了回來,最後全家死難於殷州。
殷州城破,河北中部只剩下了定州楊津的北路軍在苦苦支撐,此時割據河東的爾朱榮冷眼旁觀,根本不支援定州,胡太后下了多少旨意都沒用。爾朱榮在等,等什麼時候定州撐不住,北魏的北路軍精銳盡喪,他就可以大膽的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南邊傳來的訊息也不好,陳慶之和韋老虎之子韋放合力攻下了壽陽,以壽陽為豫州治所,原來的豫州治所合肥改為南豫州。
壽陽的失守對於北魏的打擊是巨大的,蕭衍終於得償所願。在近十年間,蕭衍不惜耗盡民力也要修築浮山堰,並三番五次出兵,甚至裴邃都死在了這裡,為的就是這座壽陽城。
壽陽是淮河戰線西段的重要戰略節點,壽陽的丟失意味著南線魏軍開始全面轉為守勢,同時從淮河防線西段通往洛陽的橋頭堡徹底敞開,從壽陽溯淮水支流北上,過下蔡、臨潁,是可以直達洛陽的。
時至今日,北路、西路、南路,三路大軍都不順利。
原廣陽王元深統領的北路軍,自元深身死後,殘部被壓縮在河北中部的定州,由楊津率領艱難支撐著。
新上任的關中大都督楊椿統領的西路軍,七月出擊高平軍不利,現在主力在渭北無所事事,隔著橫亙南北的隴山看元冠受的進展。
河間王元琛統領,酈道元持節監督的南下禁軍和淮河防線長孫稚組成的南路軍,被陳慶之和韋放打的節節敗退,壽陽都丟了。
天下局勢,糜爛到了極點,在軍事上,除了西北元冠受所部取得了一些勝利,其他各路魏軍全線戰敗。
即便是元冠受如此能打,現在也不得不跟高平軍對峙,相等兵力下,在高原地形幾乎不可能一口氣再擊敗機動性極強的高平軍了。
這種危機的局勢下,三年前發的國債早就消耗一空,而王公大臣們看到戰事曠日持久,也不再願意掏腰包認購國債。
胡太后原以為迅速平定關隴以後,就可以拿未來的田賦償還國債本息,結果事與願違,天下處處烽火,隨著戰亂規模的擴大,各地田賦收不上來,而軍費支出日趨龐大,北魏國家財政面臨著徹底破產。
被逼無奈,胡太后於八月間下發旨意,取消官員酒肉供應,向全國,實際上是河南、山東這兩處還未經戰亂的地區預支六年賦稅,洛陽所有商業行為都要抽一錢稅。
這種飲鴆止渴的行為,讓河南和山東的百姓,也不堪重負了起來。
所有的事情,無不預示著,大魏的壽命即將來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