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大廈將傾,根源在於底層軍民困苦,中層官吏貪腐,高層權貴佞佛,如此三點,加之胡與漢、寒門與高門,重重矛盾,可謂是積重難返,徹底崩坍只是時間問題,短則三年,長則五年,必將大亂。”
元冠受眼神一亮,他當然知道大魏頂不了幾年了,河陰之變就意味著大魏的滅亡,後續都是苟延殘喘罷了。
他是從結果反推過程,可李苗這個處於重重迷霧中的當局者,竟然能洞察到數年之後的局勢,實在是讓人歎服,世間智謀之士,果然有大智慧。
李苗的手指向上挪到了祁山旁的南秦州,朗聲說道。
“明公若取天下,當有一處根基,東益州民生疲敝,不足以憑。必須攻略南秦,北出祁山,以河西走廊軍馬養兵。”
元冠受有些疑惑:“軍馬養兵?”
“不錯!正是軍馬養兵。”
李苗解釋道:“苗乃是蜀人,少時親眼所見,一匹姑臧涼馬販運至梁國巴蜀,隨後運往江南,轉手之間,價格暴漲數十倍都被搶購一空。”
“為何?”
“蓋因梁國無產軍馬之所,而地方豪強,僑姓高門,均豢養部曲,急需戰馬。部曲之事,自孫吳以來,二百餘年幾成常態,連梁國皇帝都無法禁止,只能聽之任之。而大戰之時,梁國軍隊奮勇登先靠的不是尋常士卒,而是將領們的部曲,故此,南北之爭,梁國將領往往不願死戰。但有部曲大量損傷,便會威脅自己的地位。”
用私兵打仗?元冠受好像隱隱約約理解了孫十萬為什麼那麼多人拿不下合肥了,合著都不是自己的兵啊,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李苗指向了地圖上的涼州、和州,狹長的河西走廊如同一把圓月彎刀,而南秦州就是這把刀的刀柄。
“若用涼馬—蜀錦貿易養兵富國,明公必先取南秦,復出祁山,攻略涼、河。如今隴賊主力已失,殘存偽秦隴賊困守上邽不足為懼,此乃天賜,明公不取,反受其咎。”
元冠受點了點頭,先北上攻南秦州,再出河西走廊,是個好主意。
李苗話鋒一轉道:“攻略涼、河,所慮者,唯吐谷渾爾,吐谷渾原為鮮卑一支,如今散佈與高原低地中,兵馬雖多,兵甲卻極為落後,能和則和,若不能和,如今吐谷渾王老邁,諸子爭位,當挑起吐谷渾內亂,令其無暇東顧。”
“而傅梁州時日無多,漢中膏腴之地,府庫兵甲、糧草堆積如山,一旦傅梁州不能治事,漢中應趁虛而入。所謂少將軍傅紹敬,不過是插標賣首之輩,以明公軍略,此輩不足以當之。”
李苗語氣慷慨激昂道:“既得南秦、河、涼、梁四州之地,秦州隴賊可一鼓而下。到時天下應有大變,明公兵分兩路出漢中、隴口,直驅渭北、關中,既如此,退可鎖關南下巴蜀,進可兵出河洛奪取中原,明公霸業可成矣!”
“先生高論,如醍醐灌頂啊。”
李苗的眼裡,好像能放出光來,他深深一禮道:“苗不敢藏私塞賢,有一友人,有王佐之才,內政之能遠勝苗之十倍,願明公重用之。”
“是何人能當如此評價?”
李苗一字一句地說道:“武功蘇氏子,蘇綽,現為東益州戶曹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