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羌不知道隗粹在何處。
但是他看到了慕容楷在何處。
慕容楷的將旗就在北門上,而城牆上也的確有一個人端坐。
身邊只剩下十餘名士卒,團團圍著。
橫刀振血,入鞘,鄧羌伸手排開身邊親衛,大步走上前。
親衛們無奈,卻也只能跟上去, 縱然他們知道,對面十餘人加起來可能都不夠主將打的。
“萬人敵”可不是一聲空話,而是來自於無數鄧羌刀下亡魂的哀嚎。
“來者何人?”坐在那裡的男子朗聲問道。
鄧羌笑眯眯看著他,沒有說話。
問話的人正是慕容楷,他掃了一眼鄧羌,心裡瞭然,既然不說話, 再看周圍那些關中士卒的神情,那就一定是敵軍主將了,而有這個膽量直接走上前來的,不用說也一定是鄧羌了。
慕容楷徐徐說道: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枋頭城是你們的了。”
鄧羌在慕容楷對面站著,居高臨下看著他,好整以暇:
“汝不會以為,若是沒有你們之前的兩敗俱傷,餘就無法攻破枋頭城吧?”
慕容楷慘笑一聲,這倒也無從反駁,對於自己麾下那些將領們的小心思,慕容楷並不是不知道,所以到最後關頭,明明城池也只是被包圍,結果有一些人自作主張從東門出城,根本沒有得到慕容楷的允諾不說, 甚至也沒有通知慕容楷。
這就導致慕容楷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想要突圍也已經為時晚矣, 只能扼守北門, 一直抵抗到現在,最終他的身邊也只剩下這些士卒。
走投無路之下,慕容楷也沒有什麼求生之意了,原本因為鄴城之亂而沸騰的心,因為枋頭之戰的拖沓錯亂而擔憂的心,此時反倒是完全平復下來。
無奈笑過之後,他慢悠悠的說道:
“至少要比現在費力一些吧?”
鄧羌好奇的打量著他, 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這是打算束手就擒了?”
慕容楷搖了搖頭:
“將死之人,還是想要死的明白一點兒。”
鄧羌忍不住哈哈大笑:
“也罷也罷, 其實爾應當心中也明白, 只不過是想要一個準確的答案罷了,看在你也算條漢子的份兒上,餘倒是可以告訴你, 其實你和慕容令交鋒於枋頭城下, 亦然是我家都督神機妙算。”
“果然如此······”慕容楷嘆道。
不需要鄧羌過多解釋, 只是這一句話就已經證明了他心中的很多揣測。
自逃到了枋頭之後,他越想越覺得之前的鄴城之亂有蹊蹺, 看上去就像是慕容垂和慕容令臨時起意一樣。
雖然後來慕容垂果斷上位, 並且把鄴城經營的如同鐵桶似的——否則慕容令也不敢帶著這麼多兵馬出鄴城殺過來——也逐漸打消了慕容楷心中的疑惑,只道是自己之前真的看錯了慕容垂,其早就已經等待著這一天。
但這一點懷疑,還是留存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