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郗愔看來,如今眼前的這個座次順序,說明新安公主進門,自家侄女還是穩穩地家中老二,這不就可以了麼?
他雖然沒有多少和謝家一決高下的意思,但是也不意味著郗家能夠容忍什麼家族都爬到自己頭上。
現在局勢雖然紛亂如麻,但是隨著杜英和桓溫很有默契的“東西對進”, 再加上謝安的原地固守,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室積攢了兩三代人的力量,在這一場戰亂之中已經完全暴露出來,卻也意味著已經完全為人所知。
司馬昱用盡全力,卻沒有翻盤, 實現直接剷除世家的目標,雖然現在是形成了僵持局面, 可是戰事只要拖下去,對於司馬昱和他的鮮卑人盟友只會越來越惡劣。
原因無他,唯錢糧爾。
這一支鮮卑兵馬,並不是驍勇善戰的鮮卑騎兵,而是慕容虔在堂邑透過收攏流民拉起來的一支亂軍,對流民許諾以重利,同時再加上司馬昱代表皇室出面給予的官爵賞賜,才會讓這支軍隊一開始能保持摧枯拉朽的氣勢。
但是隨著建康府內各處世家府邸已經在之前劫掠中化為灰燼,如今如何能夠繼續調動這支軍隊的勇氣,恐怕都是一個慕容虔和司馬昱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
而錢財還是其次,這只是誘發人的貪慾的手段,但糧食,卻是關係到生身性命的,而建康府中本來就沒有多少糧食囤積。
世家們並非沒有為自己經營後路,但是這後路、這些可以掩護他們撤退和據守的塢堡和糧倉其實都在城南,分佈在東山一帶,和自家別業放在一起, 這也是如今謝安能夠召集建康城內的世家死守東山原因。
世家們本來就已經被鮮卑人追上, 走投無路,而且也不捨得自己在東山囤積的這些錢糧付之一炬,所以還不如和鮮卑人死戰到底。
當然,世家之所以能成為世家,也從來不可能堅定的只站在某一邊,他們家族之中的子弟,或者有已經和家族劃清界線,跑到臺城之中求見陛下,堅決擁護支援會稽王的,當然也有跑去越城或者來這京口,美名其曰“召喚援兵”,其實就是來找杜英和桓溫表忠心的。
但是世家的這種日常騷操作,顯然並不能解決現在司馬昱缺少糧食的問題。
所以時間一長,缺少糧草補給的這些流民兵馬肯定就會喪失戰力,而司馬昱拉攏的那些皇家禁衛,很多也都是撐撐門面的儀仗而已,司馬昱都沒有指望著他們能夠幫著搶奪下整個建康府,難道還指望著他們餓著肚子為司馬昱而戰?
正是因為知道司馬昱和慕容虔如今正處於這樣的不可持續狀態,所以杜英和桓溫不約而同的放慢了進攻步伐,只是在建康府外圍試試探探,同時清掃司馬昱布在外圍的爪牙,以求使司馬昱只能坐困建康府中。
當然,杜英和桓溫之間的默契,自然還有對於王謝世家的處理上。
讓王謝世家就現在這樣和鮮卑人慢慢對峙、慢慢折騰,也挺好的。
如今,桓溫已經坐不住,並且開始催動兵馬越過越城進攻秦淮,卻也沒有解圍東山的意思。
在藉助鮮卑人之手削弱王謝世家勢力上,杜英和桓溫一樣達成了一致。
所以,此時此刻,自己是站在堂上,而自家侄女確實坐在那裡的郗愔,只是得意於我郗家的女兒有資格坐在那裡,渾然不覺得自己站著有什麼問題。
皇室的敗亡、鮮卑人的折戟以及王謝世家的消耗和衰弱,都是看在眼裡的。
此亂之後,天下必然是杜英和桓溫兩雄相爭。
謝安難道還能翻起什麼風浪?
司馬昱則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哪裡風光好,杜英和桓溫大概還會念及他在皇室和舊臣之中的影響力,允許他在那裡埋骨。
那麼······不管杜英和桓溫誰能最終勝利,如今兩強南北分立的局勢已經越來越明顯。
杜英早晚是要稱帝的。
那麼郗道茂少說也是個貴妃,後宮中僅次於皇后的存在。
所以我郗愔對上未來的貴妃,站著又怎麼了?
郗愔的自我安慰能力一向很強。
不過······
郗愔的目光掃來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