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兄不如就跟在餘身邊,也可以學那徐庶入曹營,一言不發,餘相信王兄會有所得。”
王洽無奈的笑道:
“階下之囚,能得將軍這般寬宏,意料之外,若此戰之外事宜,願為將軍分憂,以謝不殺之恩。”
王洽顯然是一個能拿捏清輕重的人,杜英已經擺出來和善的態度,如果他再高傲不低頭,擺出來一副忠貞節烈的模樣,只怕杜英下不來臺、也不可能和他這樣拉扯不停,會忍不住直接砍了他的腦袋,也正好可以給那些擁護關中新政的部下一個交代。
大戰在即,軍中正缺人祭旗呢。
所以王洽先表明自己不願意在淝水戰場上效力的立場,刷一波名望,然後再委婉表示,如果有其餘的工作,願意效勞,這可不就順理成章的在杜英手底下做事了麼?
而且姿態放得很低,自然能夠博得杜英的認可以及其餘文武的忽視——“忽視”這種態度對於現在的王洽來說當然是最好的,否則保不齊誰就會想起來不如殺了這個世家的中堅來表明推翻世家的決心,王洽也不知道杜英的耳根子有沒有那麼軟,是否會採納這些建議,所以謹慎起見,還是低調做人。
尤其是杜英之前也的確沒有把這些政見不合的人趕盡殺絕,甚至能用的都用了,比如譙王司馬恬,又比如郗家的家主郗愔,甚至還有之前喪師辱國的殷浩,這些人現在都活躍在關中的各個行當之中。
不過······司馬恬和郗愔,都和杜都督沾親帶故的,而殷浩作為朝堂的棄子,又是天然的朝廷反對者,所以為杜英所用,也在情理之中。
而王家······不但沒有女兒嫁給杜英,並且還被杜英搶過兩次未來的兒媳,這番恩怨,無疑又讓王洽心中惴惴。
杜英似乎也看出了王洽的糾結遲疑和擔憂,微笑著說道:
“江左風物,餘之前在京口小有體會,奈何只是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所以還望王兄能夠將江左風物人情一一羅列。關中之前刊行的一本書······”
“將軍說的是《世說新語》?”王洽好奇的問。(注:第一七零零章)
杜英愣了愣:
“王兄看過?”
“烏衣巷中人盡皆知。”王洽微笑著回答,“兩漢中朝人物,簡短文字便勾勒清晰,頗有可取之處。無論是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還是引其關鍵以教育子弟,都受追捧。據說謝尚書也時常翻閱,已經是除了手談之外的最大愛好。
因此每一期刊行,三日之內就發售一空,相互借閱,蔚然成風。昔年左思一文可令洛陽紙貴,與之相仿矣。”
杜英嘴角抽了抽,自己倒是低估了這種記載著風土人情、坊間雜談的書籍對相對封閉的社會具有怎樣的影響力,尤其是這其中還夾雜著先人風骨、聖人精神,所以教書育人也可取用。
再加上不少出身家的先輩重臣都有光輝形象,世家們對此追捧也在情理之中,也就不會被指摘為閒雜書籍。
至於謝安喜歡看······書中有關本朝的軼事典故, 謝安可是“貢獻”了不少,所以杜英有理由懷疑謝尚書也喜歡在字裡行間尋覓自己年輕時吟風弄月、瀟灑恣肆的身姿。
近半年關注於戰事,這種文化宣傳上的工作放任郗道茂自行發揮,看來茂兒的工作做得很好。
咱杜仲淵搶媳婦也是有眼光的。
王洽不知道杜英當甩手掌櫃的時間太久了,看著杜英沾沾自喜的模樣,有些奇怪,難道將軍真的都不過問這些麼,怎麼還要從我這外人口中聽說?
不過他也不好多問,接著便聽到杜英緩緩說道:
“《世說新語》是一方面,其主要是市井雜談、先人風骨,短篇雖好,卻難免雜亂,因此餘還期望有人能夠整理江左文脈、傳統、風物、文集,以井井有條、文有出處。
之後天下太平,也可以此經驗教訓,整理亂世之中散佚之文史典籍,重塑我華夏文脈。”
王洽本來只道是杜英打算給自己安排一個閒散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