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無奈的收拾棋盤:
“杜仲淵既然發起進攻,就定然不會是一點兒準備都沒有。所以也定然不會出現殺到江陵城下停止腳步。
唯一的可能,就是相比於江陵和武昌,這荊州還有更加重要的,比如荊州大族控制的那些百姓和部曲。
荊州各家收入城中,把這些佃戶和留守村寨的部曲都丟的乾淨,若是直接放在身後不管不顧,那麼荊州各家在城破之後,依舊可以散作滿天星,跑到荊州的腹心煽動這些佃戶和部曲作亂。
杜仲淵想要在之後平定之,就要耗費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了。所以與其等著城破之後,再對此焦頭爛額,倒不如先把背後的這些隱患梳理出來。
對付那些看上去對大族言聽計從的佃戶,只需要把大族的土地和山林分下去,讓他們從別人的奴僕變成土地的主人,他們自然會對杜仲淵感恩戴德,若是舊主找上門來,不直接被扭送官府就已經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了。”
謝石對此還真的沒有非常詫異:
“關中一直在推動新政,分發世家田地就是其一,杜仲淵會這麼做只是早晚的。
但在荊州這種世家大族耕耘日久的地方,只是佃戶和百姓同意這麼做可沒有用······”
荊州大族也只是荊州世家體系的一部分而已,各地的小世家和寒門,家財不多也不少,才是真正的地頭蛇。之前荊南各個郡府一下子擺脫荊州大族的掌控、投入朝廷的懷抱,就是因為本地二三流世家的推動,哪一個二三流世家不期望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成為王謝這種註定名垂青史的頂流?
再不濟也應該是荊州的蔡、黃、習之類的豪門。
謝安隨手從身邊的軟榻上抽過來一份公文,推過去:
“對付那些剩下的小世家和寒門,只需要委以官職,再加上兵馬威脅和百姓的支援,這些小家族們本就不會反抗杜仲淵。
尤其是關中的考試選拔,本來就是給寒門一個翻身的機會,因此寒門也會支援杜仲淵。最後剩下的世家還能有多少,真的要反抗的話又能夠翻起來什麼風浪?
這樣的恩威並施,並不是杜仲淵第一次做了,之前其入蜀的時候,就曾經在梓潼進行過嘗試,後來這種方式開始逐漸在整個巴蜀推行,只不過巴蜀本來就缺乏頂級豪門,所以一切更為順利,也沒有引起多少關注。
但現在杜仲淵把荊州大族都驅趕到了這兩座城池中,剩下的荊州各地,和當初的巴蜀又有什麼區別呢?”
謝石將信將疑的拿過來那份公文,發現上面正是對關中都督府治理巴蜀的詳盡描述,寫這封公文的也不是別人,正是習鑿齒,應當是其一路敗退到夷陵之後,反思自己在巴蜀的失敗路途,總結出來的。
雖然其中充斥著大量對都督府“不講武德”、“倒行逆施”、“違背祖宗之法”的猛烈抨擊,但是從字裡行間仍然可以總結出杜英治理蜀地的方式:
獲得周撫的支援而手握本地兵權、拉攏巴人和氐人等山中部落下山以稀釋本地佃戶和百姓且鼓勵雜居通婚、對所有百姓無論漢人還是巴氐分田分地,最後則是開設書院並且以招收寒門子弟為主。
這幾套用下來,兵權、民心都在杜仲淵的手裡,利益受到損失的那些大家族們也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畢竟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反抗,下場一樣不怎麼好。
現在杜英只不過是把這一套又用在了荊州而已。
荊州大族拼命的向江陵和武昌收縮,看上去是在打造兩個堅不可摧的堡壘,但實際上卻是把廣大的荊州直接讓給了杜仲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