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微微一笑。
因為如果沒有搞錯的話,現在是朝廷的公主在期待著自己能夠打破九品中正制和世家的桎梏,偏生後兩者其實也是司馬氏生身立命的根本。
雖然世家制度只要存在一天,司馬氏皇族就不可能掌權,但是也正是隻要世家存在一天,司馬氏皇族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所以司馬氏也是在皇權和世家制度之間尋找一個平衡。
但絕對沒有掀桌子的勇氣。
可新安公主現在卻堅定的支援自己,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長安的司馬恬也是秉持相同的態度。
既是因為他們已經屬於關中勢力,很難再尋找到其餘的出路,也是因為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關中新政能夠帶來什麼,是擺在這裡的,只要親眼見到的人,就不能說關中新政有害於天下、有虧於百姓。
所以張玄之才敢拍著桌子對周楚表示:
公平,公平,還是公平!
現在的杜英已經意識到,關中新政如今不只是他自己要走的一條路,而是很多人一起在走的路,杜英作為掌舵者,既要及時的把握方向,而且也得時刻加快自己的步伐。
他就算不走在最前面,也應當走在隊伍之中。
一雙雙眼睛都在看著他,所以他不能掉隊。
當然,杜英自己也得把握住這個尺度。
就公平而言,關中新政所追求的公平,至少目前來看也不可能是極端的、絕對的公平,否則將會觸動太多掌握著實權之人的利益,所以杜英在努力維持的是一個相對的公平。
相同的道理,也適用於其餘方面上。
只求相對、只求進步,而不求絕對。
既是因為現在的時代有可能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種極端的想法、引起反噬,也是因為一旦什麼都追求極端和絕對,到頭來就很有可能導致出現狂熱和盲目。
杜英已經在關中的一些地方見到了對新政狂熱的追捧和擁護。
可是,釋出和推動新政的也是人。
是人, 就會犯錯。
所以誰又能知道新頒佈的政策就一定是對的呢?若是過於狂熱、不辨是非的擁護,那麼只會導致一個沒有經過謹慎思考的政策被盲目地推行下去,甚至是全面鋪開。
等到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釀成大錯。
新安公主沒有想到杜英說完之後,就陷入了沉思,所以一直沒有打擾,一直到桃葉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麼,才嘗試著伸手在杜英的面前晃了晃:
“夫君?”
“怎麼?”杜英回過神來,笑容和煦。
新安公主舒了一口氣,只要夫君不是鑽了牛角尖、走火入魔就好。
杜英奇怪的打量著她,這如釋重負是什麼意思?
新安公主趕忙說道:
“通事館來報,常家和王家的使者再次求見夫君。”
杜英愣了愣,常琚和王胡這麼快就想通了?
當時梁殊是追著這兩個人出去,曉明利害的,看來梁殊的嘴皮子真的打磨出來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形式比人強。
“賓客接踵啊。”杜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