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的天氣、越來越艱難的後勤以及戰場廝殺後的疲憊,都是減員的重要誘因,慕容儁混不在乎,死的都是一些北地漢人,死了正好給鮮卑人繁衍後代騰出位置,可是杜英必須在乎。
話說至此,疏雨也明白過來,低聲說道:
“所以其實留給慕容儁的機會,也就是這一次了。
再過一年,不,甚至只需要半年,等到開春之後,王師會換裝更多的甲衣,到時候出現在慕容儁面前的甲士,不是數十,而是成百上千了。”
“差不多,只要從江左來的錢財源源不斷,那麼關中工坊的產出也就源源不斷。”杜英頷首,旋即忍不住嘆道,“還不是窮鬧得,若是關中能夠有良好的內迴圈,那麼又何至於冒著風險去攫取江左的財富······
窮啊!”
內迴圈什麼的,疏雨沒有聽懂,但是對面的郗道茂,卻是微微頷首。
這些經濟上的基礎概念,杜英都向長安留守的官員,無論男女,好生說過。
就跟書院上課一樣,突擊培訓過好幾次。
“那為何一直不考慮大司馬······”疏雨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其實大概也是關中很多人,乃至於蹲在鍾離的大司馬在內的疑惑。
關中和荊蜀雖然有很多摩擦,還在南陽刀兵相見過,但是不管怎麼說如今大敵當前,齊心對抗外敵是必然的,而且關中商隊走荊蜀的話,雖然不是斜線,而是直角邊了,可是安全,且能夠帶動整個荊州的市場。
然而杜英卻一直堅持走兩淮,絕不打算讓大司馬沾到一點兒油星。
杜英無奈道:
“從關中到江左,天高地遠。所以我們和江左做生意,可以敞開了做,無非就是拿關中的貨,來換江左的錢糧罷了。
江左對於關中的工坊和市集構造並不瞭解,而且這幫清談名家,對於這些奇巧之技也完全不在乎,認為那是下等人才做的,而他們是高高在上的世家、文人。
縱然有人意識到了如此一來江左會對關中的依賴越來越大,卻也無力迴天,整個江左大的思想擺在這裡,一兩個人的振臂而呼並不能撼動什麼。
可是大司馬就不一樣了。
這是上過戰場、指揮千軍萬馬的人,所以他的野心,他的目光,可要比江左的那些世家子弟們看得高遠。
所以甲騎、甲士,這些拿出來就有可能改變一場戰爭走向的東西,他難道不眼饞麼?
現在大司馬絕口不提,但是一旦關中商隊改為取道荊州南下,雙方的貿易全面展開,那麼大司馬定然就會逐步鼓勵、放開荊州的市場,讓關中沉溺在其中,然後一旦時機成熟,則直接以關閉雙方商貿作為威脅,要求關中工坊一樣為自己提供這些器械。
且不說到時候關中能不能承受的住通往整個南方的商路被掐斷,只是這路一通、兩邊暢行無阻,那麼在大司馬的重利之下,說不定就會有想要鋌而走險的人。”
杜英說著,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疏雨見狀,伸手為他輕輕揉著太陽穴,略有些無奈。
讓你這兩日,晚上不知道節制,白天又跑到軍營之中。
牛也得累的夠嗆。
關中的工坊,目前其實也只能稱之為集中生產的鐵匠鋪而已。
有水力驅動的器械不假,但是相比於蒸汽機之類的,技術還簡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