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惋惜,謝萬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本來就是和歷史上的軌跡重合的,歷史上的謝萬統兵北伐,就時常和北征諸將之間有口角,稱呼他們為“老卒”,把自己這個沒有什麼沙場臨陣經驗的新手擺在高高在上的位置。
歷史上的謝萬就是這番操作,告訴了杜英,事實往往比故事來的更加荒誕。
而這因為謝萬的態度以及一些稱呼導致的不滿,在負責掩護側翼的郗曇因病停步、北伐王師仍然在謝萬的帶領下孤軍深入之後,激化為矛盾,徹底爆發。
其餘將領順勢各自撤兵,謝萬則孤身而走,慌亂之下,軍無帥、將各走,被在河洛之地並未佈置太多兵馬的鮮卑前燕一路追殺,喪師辱國,也丟掉了東晉趁前燕和前秦之動盪拿下的河洛之地。
眾將時欲殺謝萬,全都得賴於隨軍而行的謝安一向注重打點關係,大家看在謝安的面子上,放了這傢伙一馬。
而謝萬的這次兵敗,也牽引出連鎖反應,先是一直沒有從政之志的謝安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躲在幕後了,從此謝家少了一個東山隱士,多了名垂千古的謝太傅。
慕容儁因此戰而信心爆棚,舉全國之力意欲南征,號稱發兵一百五十萬,結果一番折騰,勞民傷財,自己卻突然駕崩,也為之後桓溫枋頭之戰和王猛滅前燕埋下了禍根和伏筆。
如今展現在杜英面前的歷史,自然已渾然不同。
但南下的慕容儁,孤軍深入的謝萬,還有內訌分裂的王師······一切好像又那麼相似。
“當一切都錯位了,反倒是變得正常了,真是神奇。”杜英嘟囔道。
“仲淵說什麼?”謝奕正打量著渡過穎水的王師,沒有注意聽。
杜英淡淡說道:
“不思敵情,不遵前鑑,亡之未晚矣。”
謝奕臉色陰沉了幾分,他相信杜英的眼界和判斷,而杜英給出這樣的結論,幾乎等於明著宣判謝萬的死刑了。
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杜英則看到了謝奕的神色,他微微笑道:
“不過岳父放心,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這個牢籠被謝萬給拆開了,而我們現在豈不正是要去補上?”
謝奕的臉上不無憂色:
“此次渡過穎水之兵馬,不過萬餘,就算是加上後續的一部分兵馬趕來,也不過三萬,想要虎口奪食,談何容易?
而且······”
說到這兒,他欲言又止。
杜英緩緩說道:
“岳父是在擔心糧草補給吧?”
謝奕無奈的點了點頭,既然被看穿了,也就敞開了說:
“我軍一旦渡過穎水,向渦水進發,也就意味著我軍的補給將橫跨汝穎和渦水,路途遙遠不說,而且很有可能會被鮮卑人攔腰切斷,因此非常危險······
所以從這方面來說,我軍渡過穎水,也不應該前往距離穎水太遠的地方,或者至少沿著淮水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