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想了想說道:
“關中的報紙,被江左還有荊蜀的諸多世家批判,認為上面所描述的想法會幫助他們手下的佃農產生種種不利於既有規定的想法。
當然,他們屬實是想得太多了,畢竟他們治下的佃農,又怎麼可能讀書認字?那報紙便是有一張兩張流傳到手中,恐怕都不知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但是不得不說,關中的報紙的確撼動了這些世家人心,甚至已經有不少世家子弟,尤其是不得重用的旁系子弟,想要前往關中。
而在這報紙上,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以至於餘現在都把其裁剪下來,放在桌案上,時時提醒:
‘蒼天素來冷眼旁觀世間,從未變心,也從不插手。想要乞求或者怨恨上蒼,上蒼也不會施以恩惠,或降以懲罰。唯有時時勤勉,以己之雙手,方可破命運蹉跎之桎梏。’”
桓溫細細品味,良久之後,嘆息一聲:
“那些道士們說,道法自然、一切隨勢而不應加改。那些和尚們說,眾生皆苦,唯有行善方才能得輪迴善報······
然而餘時常在想,我等既在此世,當令此生此世有所成,為何要戰戰兢兢、唯唯諾諾,而令下世能的福報?
下世之福報,此世可知之?下世得福報,可知感念之?人死之後,無論是萬古流芳,還是遺臭萬年,又有什麼區別?都是流傳下來名聲罷了,說不定哪天啊,惹得哪些人不高興,大筆一揮,這好名聲也就變成了壞名聲。
所以做好這輩子的事,管他之後風還是雨,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這關中的報紙,餘素來有看,但是還真的沒有看到這麼一句話,看來平日裡閱讀之粗略,還是比不得汝。
但杜仲淵,或者說關中這些人所思所想,的確和餘已不謀而合。然而令人擔憂的是,在荊蜀軍中,有這般想法的,能想到這一點的,又有幾人?
無外乎餘一人而已。
但是在關中,甚至連這些為報紙撰寫文稿的喉舌文人,都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並且廣而告之。那麼可想而知,在潛移默化之中,在一遍遍的教導薰陶之下,關中上下,絕大多數人,恐怕都會逐漸有這樣的想法。
整個關中,上下齊心,動手致富、戰天鬥地,以至豐衣足食。而荊蜀和江左,將會差之遠已!”
郗超頷首:
“關中新政,的確有很多可取之處,明公應當多瞭解之,很多想法,餘竊以為也可以用在荊州之治理上,否則智慧讓越來越多的人才外流關中。”
“餘之前總是在提醒自己,杜仲淵不過是豎子成名,然而如今······這個豎子,已經用行動告訴我們,他絕非如自己的年齡那般淺薄。”
桓溫感慨之餘,已經忍不住來回踱步:
“雖荊州與關中不同,世家更為強盛,但是餘有刀兵在手,若真想要魚死網破,爾等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