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不由得露出笑容:
“夫人之意,餘大概明白了。”
越是謙虛恭敬的一方梟雄,越是危險,這是不言而喻的。
王莽謙恭未竄時。
能夠成為一方梟雄的,怎麼可能膽小甚微、對朝廷不敢說一個不字,對於封賞戰戰兢兢不敢要?
他們的謙虛恭敬,幾乎就是在告訴所有人,此人有圖謀,有野心,有城府,因此並不滿足或者並不在乎朝廷的封賞。
而那些對於朝廷的封賞很是在乎、據理力爭的人,反而野心可能沒有那麼大,他們並不想走到最高的那個位置上去,而是滿足於割據一方,能夠獲得朝廷這麼多封賞就心滿意足了。
謝道韞現在顯然是想要讓杜英充當後者,向朝廷展露出自己的貪婪,而當朝廷發現杜英的貪婪是朝廷可以滿足的,那麼自然也就會傾向於信任杜英、和他展開合作。
畢竟就目前來看,受封大司馬之後,一聲不吭就要帶兵進入建康府“新官上任”的桓溫,顯然是很不好滿足的。
兩全其害取其輕,讓會稽王和太后選擇的話,大約也會選擇多支援杜英一些以對抗桓溫已經找上門來的威脅。
“除此之外,夫君最大的優勢,其實還是在一個‘遠’字上。”謝道韞說到這裡,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如今的典午氏,已經不是五馬渡江的當年了,只想著能夠偏安江左,早就沒有了當年光復社稷的雄心。
因此對於遠在建康府的典午氏來說,對付世家、掌控大權,至少先讓大江以南聽從自己的號令,才是當務之急。
關中實在是太遠,關中會發生什麼,又落在誰的手中,他們還真不見得會多麼在乎不說,而且夫君只要名義上還是朝廷臣子,他們就會傾向於承認夫君對關中的掌控。”
杜英笑道:
“此言不假,餘雖然沒有到過江左,不瞭解江左,以至於和江左世家的對決中往往摸不清對方的思路,但是好在老天爺待我不薄,給我選了關中這一塊風水寶地。
若是出生在江左的話,餘可能就真的是舉步維艱了。”
就現在你的這些想法,在江左,怕是要被世家們看做眼中釘、肉中刺,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個問題······謝道韞心中如是說道,同時也難免露出好奇的神色:
“人因所受教育、因外物,思想會有所不同。夫君若是身在江左的話,恐怕會成為和三叔那樣,對世家制度的堅定支持者。”
“不會的。”杜英笑著搖了搖頭。
我知道世家制度帶給這個時代的危害以及最終的結局,所以並不可能成為這個制度的支持者。
謝道韞打量著杜英,夫君雖然帶著笑容,但是說的非常堅定。
為什麼?
他的信心,從何而來?
謝道韞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心中提出這個問題,但是當看到杜英和煦的笑容和堅定的目光時,又自己得出了答案。
或許他真的是謫仙人,從天而降,只為了改變這個世界,而不會被世界所改變。
不過接著,謝道韞就聽到了杜英的喃喃自語:
“飛揚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