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但是都督府燈火通明。
王師出動,從河東、潼關和南陽三個方向發起進攻,這是之前關中從未有過的大手筆,自然也就意味著從未有過的巨大糧草消耗和人力需求。
也就是得賴於今年春耕準備的還算充足,再加上各地水利、工坊等設施的搭建基本上都在開春之前完成,才能一下子徵調這麼多民夫。
但是整個關中也的確在承擔巨大的壓力。
任何一處兵敗,都有可能導致極大的人員損耗和糧草損失,這都是關中承擔不起的。
不過就目前情況來看,王師的進展倒還算順利。
“進駐南陽之後,不可久留,當速速前往許昌,但是從南陽到許昌,補給又會變長不說,一旦我軍讓出南陽,桓豁必然會出兵接管。在拒絕對方接管上,我軍並沒有充足的理由。”杜英拿著一支炭筆,在輿圖上畫了一條虛線,表示王師從南陽向東的行軍路線。
謝道韞掌著油燈,站在他身後,沉聲說道:
“這就意味著阿爹將會成為一支孤軍,除非其沿著汝水和穎水前往淮南,才能從伯父那裡獲得糧草增援。”
“淮南啊······”杜英皺了皺眉,“現在的淮南,越來越熱鬧了。”
“兵家必爭之地,情理之中。”謝道韞柔聲說道,“夫君也派遣了不少人到淮南打探訊息,至今還沒有什麼回訊麼?”
杜英搖了搖頭:
“南陽戰事波譎雲詭,還沒有定論,通往淮南的道路已經斷絕,只能透過襄陽取道建康,再北上壽春,來回折騰之下,耗費的時日自然就多。”
謝道韞秀眉微蹙:
“那夫君還是打算到淮南去?”
“師兄說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等,餘也這般認為,所以先等等。”杜英轉過身,握住了謝道韞空著的那隻手,輕輕摩挲,“而且這一次如果真的去淮南的話,我們是去爭奪勢,而不是掀起戰火的。”
謝道韞好奇的問道:
“什麼勢?”
杜英笑了笑,沒有說話,但是答案已呼之欲出。
所奪者,逐鹿中原、橫壓東南之天下大勢也。
而這大勢所牽扯到的幾個敏感之處,不外乎洛陽、荊州和淮南,前者為舊都,是曾經正統所在,後兩者一個扼大江之中游,一個直接控大江之險要。
前者是一個燙手山芋,誰掌握了,只會惹得天下矚目,惹得人人眼紅。
如今關中王師已經殺到距離洛陽很近的地方,但杜英並無再進一步的意思,已經傳令鄧羌和苻黃眉擇機南下南陽,不要招惹周成。
後兩者卻不一樣,誰掌控了這裡,誰就能夠威脅朝廷,這才是實打實架在朝廷脖子上的刀,讓朝廷很想叫喚,可是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