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張掖。
黑壓壓的軍陣把張掖包圍的水洩不通。
但是若往細處看,這些軍陣好像又沒有太多的章法。
固然是一個方陣、一個方陣的,可是這些方陣有大有小,旗幟紛雜不說,軍陣之中計程車卒,無論是穿著還是兵刃,也都是五花八門,他們的裝扮,也是有披頭散髮的,有漢人裝束的,甚至還有隻穿半邊袖子的。
不過不管再怎麼亂,這些人的數量足夠多。
站在張掖城頭看去,沒有臨陣經驗的人,都免不了腿軟。
杜明就是腿軟的人之一。
倒不是因為身為杜家家主的他一點兒世面都沒有見過,而是因為杜明很清楚,如今張掖城中的張掖、酒泉和敦煌三郡郡兵,有多麼不堪一擊。
前些時日,王師還沒有推進到姑臧的時候,甚至宋家還發兵一路殺到張掖城下。
嚷嚷著要為父報仇的敦煌謝氏年輕的家主謝凌,此時也沒了一開始計程車氣,站在杜明的身邊,眉頭緊鎖,只有濃濃的憂慮:
“吐谷渾什麼時候和宋家攪在一起的······張掖不知道能不能守到王師聞訊趕來增援。”
“之前宋家主持榷場貿易,有可能。而且就算是之前沒有,現在他們各取所需,也能一拍即合。”杜明緩緩說道,“但吐谷渾圍城,聲勢浩大,為何遲遲沒有攻城之意?”
謝凌久在敦煌,和吐谷渾之間也有打交道,甚至敦煌謝氏也作為吐谷渾和西域之間貿易的中間商,賺賺差價什麼的,因此對於杜明這個問題還真的可以回答:
“吐谷渾是以鮮卑慕容為主體不假,但鮮卑慕容氏西遷,多是殘部,這些年來也只能蟄伏在祁連山下。
但吐谷渾部也一樣有佔據河西、管窺西域的野心,所以他們大肆收攏流散的西域、氐人和羌人部落、抓捕漢人商隊,以擴大自己的族群。
正是因為他們已經變的和鮮卑慕容完全不一樣了,所以大家才會傾向於以‘吐谷渾’而不是‘鮮卑’稱呼之。
現在陳兵城外的這些吐谷渾兵馬,顯而易見,也是分散為諸多部落的,他們之間恐怕互不統屬,只是聽從於吐谷渾王的調遣。
所以誰來攻城,誰來掩護,入城之後,又要燒殺搶掠多久,如何分贓,大概都是一個需要好生爭執些時間的問題。”
杜明:······
感覺他們就像是被困在囚籠之中的獵物,外面的獵人甚至已經有心情討價還價了。
“但縱然是分贓,他們也不可能討論太久,所以我們得想一想,這座城,怎麼守住了。”謝凌皺眉,“如今城中糧食和淡水雖然還很充足,但是將士們屢次兵敗,士氣低落,而且猝然被圍,恐怕更是心中惶恐不安······”
杜明攥緊拳頭:
“自姑臧變亂以來,我等舉兵以反謀逆之宋家,然而屢戰屢敗,時至今日,寸土未得,卻被吐谷渾趁虛而入,無能,實在是無能啊!
謝賢弟,現在最重要的,恐怕還是穩住人心,否則餘屬實是擔心,張掖城中,人心浮動······”
謝家和杜家作為西北三郡起兵的主事人,自然要先達成一致。
謝凌會意,回頭望了一眼張掖城內。
這城中,還不知道有多少牆頭草,又開始搖擺不定了,這才是最令人頭疼的。
號角聲就在此時,拔地而起。
杜明和謝凌都是臉色一變,當即轉身下城。
下一刻,吐谷渾的弓弩手並步卒大陣,齊齊壓向張掖城。
小小的張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在這黑雲一樣的敵軍面前,再張帝國之肘腋。
只是杜明和謝凌並不知道,距離張掖不遠的祁連山中。
有一支軍隊正在艱難跋涉。
“這些吐谷渾人還真的就是從此經過。”提著刀挑起來一些吐谷渾人留下的殘破衣物和營帳,鬍子拉碴的沈勁也難耐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