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何意?”王羲之收起來剛剛難得露出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似乎就等著杜英在說這句話。
“右軍前來拜訪,而不是直接調集江左輿論、引動江左商賈,以暗流衝撞關中,那麼就說明右軍有心想要談條件。”杜英緩緩說道,“又何必遮遮掩掩、佯裝生氣?”
王羲之皺了皺眉,有一種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覺。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為何又對世家之間的手段和想法如此熟稔?
他固然是出身杜陵杜氏,可是根據蒐集來的訊息上看,杜英幾乎沒有在涼州待過多久。
相比之下,和杜英一樣,在世家氛圍之中待的少的謝奕,動不動就吹鬍子瞪眼,恨不得拔刀相向。
顯然謝奕沒有看得出,王羲之咄咄逼人的背後,其實是在逼迫謝家主動讓利?
只要利益談得來,別的都好說。
對於世家來說,禮義廉恥之類的,在家族實打實的既得利益面前,真的得往後放一放。
至於忠君體國之類的······抱歉,世家的字典裡就沒有這個詞。
“長安郡守府內的位置並不多,但是王氏若願意的話,關中盟也不是不可以讓一些出來。”杜英緩緩說道,“餘之前就已經思忖過,至少有五六個掌管刑罰、稅收、商貿、禮教等重要位置的正職或副職可以留給王氏或者其餘江左子弟。
畢竟右軍是代表江左而來,不是代表王氏而來,總也要給其餘各家一些寬慰,不是麼?”
王羲之本來想要直接點頭答應,不得不說,杜英還是非常大方的。若是他所說的這些都屬實的話,那至少在長安郡這一方土地上,王家的話語權很重。
說不定真的能成“王與杜,共關中”的局面。
這是王羲之難以拒絕的誘惑。
不過他旋即意識到杜英話裡似乎還有一層意思在。
“寬慰?”王羲之斟酌著這兩個字,“所以太守的意思是,這些位置主要還是為我王氏所有?
在座皆為世家,有些話自然也可以明說。王氏此次北上,既是為王室和王氏之未來,也是為江左各家之未來。
若是隨便安插幾個位置就將江左北上的子弟打發了,那餘恐怕沒有辦法向諸家交代。箇中苦衷,仲淵應該能體會才是。”
王家的利益固然重要,但是顯然王羲之也得儘可能地保證其餘世家的利益,不然王家這江左第一世家的地位恐怕就要受到質疑了。
畢竟現在王氏也在面對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面。
杜英點頭:“右軍所言,也有道理,可惜現在長安之地雖大,但是也沒有這麼多位置······”
“仲淵何出此言吶!”王羲之眉毛微挑,“大司馬念爾功高,特許以三郡之太守於關中盟。所以除了長安之外,還有扶風和華陰······”
“逸少兄的胃口,未免太好了一些。”謝奕看不下去了,冷淡淡的打斷王羲之的話。
杜英笑道:“江左皆有所求,情理之中,奈何關中的地盤就這麼大,也不可能處處都安插江左之人,屆時如何服眾?
現在關中百姓也好,王師將士也罷,恐怕都只會認可我關中盟所選官吏,關中民風素來彪悍,若是真有不忍見之事發生,也在所難免。
而且就算一切順遂,餘亦不能保證百姓都會遵從江左子弟所令,此地自有民情。右軍將軍還請體諒。”
我關中自有民情在此,江左子弟真的能勝任這些工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