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謝奕,也沒有這個資格。
所以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顯然是在考驗杜英。
杜英並不慌張,似乎早就已經料到會如此:
“啟稟大將軍,五胡亂華、社稷崩塌,天下赤子,無不懷報國之心,或是南渡另扶典午,或是西去立足涼州,所圖,皆為光復中朝也,因此身在東南、身在西北,又有何區別?”
這話說出來,周圍不少跟著的將領們,臉上都有點兒掛不住。
南渡南渡,說好聽點兒是轉進,說難聽點兒就是逃命。
所圖的,可不是光復中朝,而是先保命再說。
不過好歹經過幾代積蓄,現在大家已經可以北伐,此時再說是為了“光復中朝”,至少也說得過去。
杜英的聲音接著響起:
“涼州張氏,也不過只是典午一朝臣爾。杜氏挽回華夏社稷之心,從未變更!”
擲地有聲!
不少人聽到這話,已經難免熱血沸騰。
桓溫卻是微微皺眉。
涼州張氏是不是典午朝臣,這個還真的得另說。
但是至少光喊口號是沒用的。
表決心,誰都會,當年王導王丞相還曾經站在北固山上把那些“風景不殊”的傢伙們罵的狗血噴頭。
可是最後呢,北伐不還是說說而已麼?
桓溫身邊,從來不缺喊口號喊得響亮的。
杜英緊接著說道:
“家父受命於涼州,然復土關中之意從未休,三代隱忍、多年佈局,今日晚輩已經聯絡關中義士,組成關中盟,抵抗氐蠻,恭候王師。此我杜氏三代之積累,亦是杜氏一心報國,拳拳之心也,還請將軍明鑑。”
桓溫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
的確,杜家真的是做了些什麼的。
至少在氐人眼皮子底下拉起來這麼一支力量,也不是那麼簡單。
“杜陵杜氏,名不虛傳。”桓溫稱讚一聲,“關中盟紮根此地,又能在子午谷之戰中立下大功,的確有助於大軍。杜盟主年紀輕輕便能有此作為,或許杜氏又出一武庫矣!”
這顯然等於是認可了杜英的回答,當然,桓溫說話自然不可能和謝奕那樣,全部都是真情實感,後面的幾句稱讚,不過是客套話罷了。
“英不敢與曾祖比肩,只求能夠拯救關中百姓、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此生足矣。”杜英正色說道。
桓溫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到了很久遠的事情。
很像是自己年輕的時候,和謝奕他們一起征戰沙場、志在遠方。
很可惜,現在的自己,好像已經丟掉了很多雄心壯志吧?
剩下的,就只有利益和算計。
沒有辦法,一腔熱血,是養不活這麼多人、支撐不起來這麼大一個地盤的。
“爾可知道,此非易事?”桓溫淡淡問道。
就像是想要給在他看來因為年輕而“頭腦發熱”的杜英澆一盆冷水一樣。
哪料,杜英只是從容笑道:“不試試,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