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到底是敏感,傅學自己也壓低了聲音,顯然不想真的引起堂上人的注意。
杜英當即死死盯著傅學。
他之前只是猜測,但是此時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王猛也是有些驚愕。
傅學這個問題在這個地方問出來,屬實是有些直白了。
現在天下正在亂世之中,皇權的威嚴受到了最嚴重的挑戰,甚至在很多地方,世家以及本地的郡守等地頭蛇都要比皇權來的高,真的論及天下大勢,人們也不會有多少顧及——反正皇帝也聽不見,就算是能聽見了又能怎麼樣,其餘對立勢力的進攻就已經足夠讓皇帝頭疼的了,誰還會有心情去管一些坊間的議論?
但是現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可不一樣。
到底是在雷氏府邸上,到底是在雷氏少主人的眼皮子底下。
這個傅學雖然看上去很收斂了,但是一種涉世未深而又無所畏懼的底細和情況已經展露出來,杜英相信王猛也能看出來。
他並不是真的害怕雷氏,而只是好像要為了給雷氏少主人留點兒面子罷了,而他所問的問題,怎麼聽都過於直白,不像是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人應該問出來的。
結合這些,杜英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人的身份。
而王猛此時壓低聲音,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縱觀天下,典午偏在江南,戎狄亂於河北,氐羌盤踞河洛關中,各據一方不假,但是實際上都無天下一統之姿。”
“願聞其詳。”傅學頓時眼前一亮,鄭重拱手。
只不過很快堂上就傳來呼和聲,原來是雷論已經喝醉了睡過去,因此他的親隨們招呼著大家散場。
杜英當即搶先一步,扯住王猛的袖子:“我等身為驛站郵差,猶然還有公務在身,今日前來赴宴也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閒,且等改日再同傅兄詳談,不知傅兄意下如何?”
傅學登時露出遺憾神色,旋即察覺到杜英的話裡提及的身份:“幾位看上去儀表堂堂,如何能屈居郵差之位?”
杜英一笑:“天下大亂,朝綱破敗,居高位者非是有才有德之人。我等本就愚昧,自然更是隻能求一口飯吃而已。”
說著,杜英瞥了一眼堂上,顯然意有所指。
傅學不由得點頭。
堂上這些酒囊飯袋居高位,自然也就壟斷了人才上升之路。
這個杜英,對朝廷的意見挺大啊。
不過我就喜歡這樣敢於直接說出問題的人。
傅學登時心中大動,頗有不枉來此一遭的感慨,不過當他打算再說什麼的時候,杜英和王猛已經齊齊拱手,轉身離去。
傅學一時也不好阻攔,人家都說了自己有事,再上前就未免有些不給面子了,反正杜英也說了,郵差,驛站,這樣傅學就知道應該去哪裡找他們了。
殊不知杜英剛剛走出雷家府邸,便低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當儘快收拾行囊,速速離開。”
王猛和任群頓時都打了一個激靈。
眼前這傅學,有什麼問題?
杜英接著說道:“你我等人志不在此,若是被捲入羌人和氐人爭鬥之中,恐怕死無葬身之地。”
王猛和任群都回過神來,沒錯,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