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叛逆就在這兒!”
管東周頓時愣住了,隨即立時不可置信地說:“怎麼可能,咱們要抓的是那些謀據廣東反叛朝廷的黎人,這徐家乃是本分商人,叛逆怎麼會在這兒?”
“怎麼不可能?”李龍勒馬轉了過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再說了,誰告訴你本司要去抓的是那些黎人,莫非是鎮遠侯?管東周,你在廣東都司的資歷最老,一直想著能趕緊升上都帥的位子,是不是?鎮遠侯可是頂尖的勳貴,對你的許諾應該不低吧?讓你看著我,到頭來把我的那些劣跡一一報上,他參上一本,到時候你就能名正言順地取而代之,對不對?”
“李都帥,你這些話從何說起!”
“你不用這麼大聲!”
火炬的強光下,李龍哂然一笑,面上露出了深深的譏誚之色:“我初來乍到的時候,你給我使了無數絆子,你以為我不知道?鎮遠侯初來乍到時揭穿了我私調軍糧的事情之後,待到住進都司衙門,不幾日便將我的所有底細摸得清清楚楚,你以為我沒懷疑?把我的都指揮使大印蓋在了空白的調兵文書上,你以為我被矇在鼓裡?管東周,你好膽!”
就在這夜深人靜的徐家門前,李龍一樁樁一件件把這些事情都抖露了出來,管東周頓時臉色蒼白。掃了一眼四周那些如狼似虎湧進徐家的官兵,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原來……原來你是早有設計,所以……所以用的都是你的心腹人馬……你是故意的,算準了我會把自個的人都借給鎮遠侯……”
“那是自然,剷除內賊,自然要用我自個的心腹人!誰讓你急著立功蠢到了家!”
事到如今,管東周已經知道今夜之事勢必難以善了,可是當此危機之際,他不得不抱著最後一絲僥倖試一試,遂硬著頭皮說:“李都帥,可是你別忘了,張公公和張大人都是你親自下令扣在咱們都司衙門的!這筆賬他們固然會記在鎮遠侯頭上,可你得了人家那麼多好處,卻反手把人家賣了,你就算拿了我去也討不了好!你已經上了侯爺的船,要下船隻會沉下去淹死。更何況侯爺已經把一切都籌劃好了,你如今懸崖勒馬還來得及,不要聽人蠱惑……”
“不要聽誰的蠱惑?”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管東周頓時感到渾身如遭雷擊,一時半會竟是沒法回過神來。他再也沒聽到徐家大院裡頭的那些聲音,只是一點一點僵硬地轉過了腦袋,待瞧見李龍背後的幾個親兵讓開通路,一人從後頭徐徐策馬上前的時候,他頓時感到喉嚨發苦,隨即便是怒極。
“張越!”
他惡狠狠地迸出了這麼兩個字,再次轉頭四下裡望了望,又冷笑著問道:“既然你都來了,那麼想必張公公也已經被李龍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放了?”
“張公公去了錦衣衛廣東衛所,這會兒不在這裡。”
一想到自個兒多年來熬資格打拼,如今年近六旬卻不得一省都司正印,管東周就生出了一拼到底的決意,畢竟,身為武官總有幾分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可錦衣衛三個字一出,他卻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鎮遠侯顧興祖在他面前自然是口口聲聲說叛黎內亂迫在眉睫云云,可他雖是粗人卻不是蠢人,在廣東呆的時間比李龍還長,當然知道這事情懸得很。只是,因為顧興祖許諾的實在太美好,又說好功成之後保舉他升任都帥。張家固然勢大,可顧興祖說只是要讓張越碰個大釘子,和張謙一塊調任他方,到時候他們倆平白得軍功,只要他能留在廣東,顧興祖能留在貴州,那麼朝中如何關他們何事?可這要是錦衣衛插手,便是得在御前打擂臺的!怪不得李龍能知道那些事情,分明錦衣衛是早就插手了!
策馬在李龍身邊停了,見四五個親兵已經將管東周圍得嚴嚴實實,張越這才扭頭看向了徐家。透過那高高的圍牆,猶能看見明晃晃的火炬光芒,裡頭傳來了不絕於耳的喝罵哭鬧呼喊,偶爾也有人從門內跑出來,卻被早就攔在外頭的人用刀背趕了進去。
鎮遠侯顧興祖遠道而來到底不熟悉廣東的情況,這徐家便猶如他的耳目。而在錦衣衛的監視下,徐家的一舉一動盡入眼底,如今收網正是為了能夠人贓俱獲。他當初抓了徐正平,動了徐家,並不完全是網開一面,也是希望公審能把罪名坐實了,卻沒想到演變成一場巨大的鬧劇。事到如今,只要內中的錦衣衛眼線能順利拿到一應往來的書信和生意上的賬目,那他就拿定了勝負的第一個關鍵。
“張大人,瓊州府那邊,你真的有把握?”
李龍湊近了一些,見張越並沒有回答,不禁有些急了:“你是布政使,自然是離不開廣州,但張公公卻可以去!他可是宮裡的人,縱使鎮遠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能把事情做絕了。其他的人,誰能有應付當朝侯爵的膽子?”
“張公公今年已經年過六旬了,廣州距離瓊州府一千七百五十里,還需要渡海,你讓他怎麼趕過去?這事情不用再想了,瓊州府那邊應當能安然過關。”
反問了李龍一句,張越就注意到了一個順利走出大門的身影。只見那個人三步並兩步地衝上前來,躬身雙手遞上了一個厚厚的綢布包袱。
“張大人,卑職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