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好事成雙仍不夠,使君可得丈人眼
張家此前已經迎娶了三個孫媳婦,如今這一次恰逢北征,未來的新郎官又只是個尚未出仕的監生,彷彿並不應該引人注目。然而,這是武安侯衚衕中緊貼著的兩戶人家結親,一方是侯爵么女,一方是張家長房長孫,小定大定的那些個定禮就晃花了不少人的眼,而十幾日後從武安侯府送出去的嫁妝更是讓無數人為之驚歎,於是自然引來了眾多關注。
由於這是兩家長輩早就談妥的,洞悉暗地裡早就預備齊全了,因此如今雖說趕著時間,卻也不顯得倉促,一應規程都是一絲不差,就連早先完全被矇在鼓裡的張姨娘也漸漸死了心。如此大動干戈,哪怕真是正房夫人有意瞞著鄭亨做主,這婚事也已經成了定局。
女兒鄭芳菲如今只有十四歲,這婚事她也不知道悄悄試探過鄭亨多少回,每次鄭亨都是笑呵呵地說必定會選一門頂好的親事,她也不知道把京師那些適齡的勳貴子弟數了多少遍,可萬萬沒想到最後竟是落到了張家。
張家的門頭自然是不弱,可得了爵位的是二房,她未來女婿的父親才剛剛從交阯回來,只是那麼一個不起眼的順天府丞。別說和張家二房相比,就連三房如今也更顯眼些。要是那家老太太還能有十年八年的壽數也就罷了,但那已經是一棵轉眼間就要倒了的大樹!
這一位心裡挑挑揀揀不甚痛快,張家自然也有無數人關注著將來的長房長孫媳婦。因祖母的病和籌辦婚事,張赳一口氣向國子監請了兩個月的假。只是婚事在即,他更多的時間卻是猶如衣架子似的被人擺弄來擺弄去,偏偏都是長輩違逆不得。這天難得有閒暇,他實在是受不了,乾脆帶著兩個隨從悄悄出了家門,溜到了西牌樓巷找方敬訴苦。
“我才見過那位姑娘一回,要早知道祖母就是挑中的她,我去年上武安侯家拜年的時候怎麼也得看個仔細。我只記得那是個臉上一團稚氣的孩子,別的什麼印象都沒有……聽說她是武安侯捧在手心裡的千金,我只是個監生……哎,我可不想娶個借孃家勢壓人的悍婦!”
方敬的個頭去年到今年又猛竄了大半個頭,竟是和張赳差不多高,此時看見這位生來便是天驕子的好友皺著個臉唉聲嘆氣,忍不住笑道:“老太太那麼精明的人,又那麼疼你,怎麼會選個性情品格不好的人給你作媳婦?張四哥就放一萬個心好了,你家裡指不定看過人家多少回了,只是沒告訴你而已。男人總要成親的,就是萬大哥,還不是有了心上人?”
“希望如此……”
張赳心中沉甸甸的大石頭卻始終沒有放下。他對於身邊的丫頭素來是不在意的,這些年換來換去不知道經歷了幾茬新面孔,但也經了人事。而家裡三個嫂子裡頭,大嫂是個賢惠的老好人,這幾年但凡大哥碰過的丫頭都容下了,生了兒子的茴香還成了姨娘;二嫂倒是尖酸刻薄,但再刻薄也拗不過二哥貪新鮮,更擋不住二哥在外頭沾花惹草;三嫂則是不但人大方,又能幹,而且誰都挑不出錯處,連三叔留在大宅裡的那位紅姨娘都常常對人贊她的好。
即便不能像三嫂,但能像大嫂也就行了,他可不會學大哥在外頭養外室!
“小四,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聽到背後這個聲音,張赳不禁嚇了一跳,一扭頭才看見是萬世節和夏吉笑吟吟地站在身後,待到回過神的時候,他竟是發現方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訕訕的他不知道自己剛剛是不是真出聲說了什麼有的沒的,忙站起身來,打躬叫了一聲萬大哥夏大哥。
“都是自家人,那麼多禮數幹什麼!”萬世節一把將其拽了起來,又在他腦門上輕輕彈了一指頭,“我這些天忙得七葷八素,好容易休半天假,正好在巷子口碰見小夏也早早地回來了。好小子,年紀比我小,如今卻要娶媳婦了,咱們可得恭喜你一聲!對了,小夏要外放了,順道回家完婚,他是喝不上你的喜酒了!”
“夏大哥也要完婚了?”張赳愣了一愣,看見夏吉的臉上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心裡也為他歡喜,連連道了幾聲恭喜。他在國子監休沐的時候常常上這裡請教功課,和兩人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發現夏吉的高興勁有些不尋常,他忍不住問道,“夏大哥這麼高興,莫非是娶到了早就看中的心上人?”
“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姐,他當然高興!”
聽到萬世節直截了當戳穿了自己的心事,惱羞成怒的夏吉頓時狠狠瞪過去了一眼,隨即也不再理他,拉著張赳到一旁嘀咕了一番新郎官的必備常識,然後就徑直回屋去了。而他這一走,萬世節便上前對張赳道:“以後一個個成了婚,只怕要出來也不那麼容易,今兒個既然遇上了就好好喝一杯。我打發小方去巷口的地方買下酒菜了,至於這酒嘛……我新近打聽到了一個好地方,咱們倆一起去買。”
雖說和張越一樣酒量尋常,平日頂多也就是親友聚會的時候喝一杯,但萬世節既開了口,張赳又不想這時候回家去當靶子,立刻答應了。囑咐兩個隨從留在這裡看門,他和萬世節就一同出了門。騎馬拐過了好幾條小巷子,他卻漸漸沒了方向,發現萬世節老馬識途似的七拐八繞,他不禁對這位找好酒喝的功夫歎為觀止,旋即就想起剛剛方敬說的一句話。
萬大哥也有了心上人?那會是誰?
正胡思亂想的他完全沒注意萬世節在前頭下了馬進了一家門面低矮的小酒肆,仍是策馬前行。走了不多久,他一下子醒悟了過來,左右一看卻是沒找到人,這下頓時大吃一驚,慌忙調轉馬頭往回走。然而,這一片原本就是尋常百姓聚居的地方,人多路雜,他兜了兩個圈子就糊塗了,只好下馬來尋人問路。
正當他向一個老者詢問西牌樓巷該如何走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不遠處的一座茶館中出來了幾個人影。這些人大多都是陌生面孔,但其中一個卻讓他覺得有些眼熟,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這一分神,他便沒聽清楚那老者嘮嘮叨叨地左一個拐彎右一個直行的說明,只顧著看那幾個各自上馬的人。直到有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這才驚醒了過來。
“你這小子,我買了酒出來就發現你不知上哪裡去了,結果你竟然在這兒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