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鍾開儀毫無防備地被獄卒推入鍥安司詔獄的監舍中,踉蹌了一回方才站穩。
舍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外面終於安靜了下來。
九月的京都已然有些透骨的肅殺,鍾開儀看著這個陰暗冰冷的所在,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他將薄被一掀,卻見地下鋪著一層草蓆,席上趴著好幾只不大不小的蟑螂,卻一動也不動。
他嚇得連忙後退,狠狠地撞在堅硬的鐵欄杆上,“砰”地一聲,又讓他的心狂跳不已。
錦衣玉食的鐘開儀哪裡去過這樣的地方。
鎮定片刻,他覺得有些頭疼,只好將薄被鋪在另一處,緩緩坐下。
呼吸漸緩,他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想,越是身處艱險之處,越是要堅定心志,此時還未到絕境,豈可被這小小監舍所擊倒?
他閉上眼睛,開始在腦中默默推演此番他在錢塘府所經歷的一切,試圖找出反常之處。
忽然,他心中一緊,雙眸頓開,輕聲而又失望地念出一個名字:
“屈平!”
第二日入夜,鍾開儀正準備躺下,抵擋飯菜難以入口的飢餓感,只聽得遙遙有腳步聲向著他的監舍而來。
是鍥安司副指揮使沈藺弗。
沈藺弗揮手讓獄卒離去,方輕聲道:“鍾主事受苦了!”
鍾開儀忙對他道:“是屈平!此事是他所謀劃!”
沈藺弗點點頭:“鐘太傅已然猜出來了,屈平背後是魏誠在指使。只是現下並無確鑿的人證、物證,無法辯駁。鐘太傅和元首輔讓我勸你千萬忍耐,不要與莊斐言作對,免得白白受苦。”他警惕地四下一望,又道:
“魏誠念你是鐘太傅的獨子,絕不敢對你用大刑,這點你可以放心。只是眼下那張秀才已經招認,雖然證據有些不足,但他們咬定了你必有舞弊之罪,便不會輕易放過機會。
“不過,我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範先生和成小伯爺已經去了錢塘府暗暗查訪內情,鐘太傅和徐山長聯絡了朝中好些直臣,讓他們在朝中多加辯駁,又授意太學生在坊間大談此事,定要掀起朝廷內外的爭議,好讓元首輔以民意沸騰的藉口,在魏誠那裡拖上一段時間。”
鍾開儀聽得此言,才有些安心:“辛苦各位長輩為我籌謀,開儀出去後,必當深謝!”說著便要跪下。
“快別如此!”沈藺弗立時扶住他,“他們都想來看你,只是入不得詔獄。你在此間好好保重,飯菜難吃也要勉力吃一些,別讓大家擔心。過幾日,莊斐言大概會提審你,你就與他周旋一番,就算他逼得你畫了押也無妨,等我們拿了實證,再翻供就是了。只是不要苦了自己,千萬不可與他作對。”
鍾開儀點頭答應。
沈藺弗不好多留,囑咐了一回,便離去了。
奇怪的是,此後一月間,鍾開儀都沒有等來鍥安司的提審。
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