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些話時聲音還是冷冷清清的,可眼中氤氳了點點柔光。
荊岑心裡有些熱,像是貼了一個暖寶寶在胸口,鼓鼓漲漲間總想向外疏散點什麼。
所以她大腦空白,問出了從前天晚上一直盤旋在心口卻不敢輕易說出的話。
“範遇行的事,你還記得對嗎?”
問出這句話的瞬間,空氣瞬間凝結。
醫院來來往往的人都像被電影虛化的背景。
他們坐在骨科急診旁的長椅上對望,穿越了七年的時光。
唐路行其實想象過荊岑揭破事實這一天的場景。
他預想過很多言語,真實的、惡意的、殘忍的、甚至搪塞的或者哄騙的。
他預想過說了什麼話後他們會有什麼樣的關係,仇恨或者陌生,共情或者憐憫。
但他沒想到荊岑會這樣問,他想的都是“你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你為什麼改名換姓?”“你為什麼不告而別?”,“你是不是一直在欺騙我?”,或者更殘忍一點,“你當初是不是玩我?”
可荊岑,他心尖尖上的女孩兒,只是問他還記不記得範遇行的事。
他當然知道她這樣問不是問他是不是失憶這種狗血一樣的事。
她在小心翼翼的試探他還承不承認:自己和她曾有這麼一段形影不離的少年時光。
他的女孩兒,連詰問的語氣都沒有。
眼裡全是期盼和珍惜。
毫無徵兆的,不受控制的,他一把抱過荊岑,把她的頭緊緊的按在胸口。
荊岑被突然抱住,感受到這個懷抱從清冷到炙熱只需一瞬間。他胸腔裡急速跳動的心律聲也透過緊貼的耳膜傳入身體,她眼底熱熱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不過片刻,懷中的人微不可察的蹭了蹭,襯衣的胸口處有溼潤的觸感。
荊岑感覺到一雙炙熱的手揉著她的頭,像安撫也像汲取慰藉,額心處卻突然落入一顆雨滴,她想抬頭看看,這動作卻被察覺,懷抱的主人又把她的頭往胸口深處埋了埋。
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樣軟弱無能的樣子。
這麼多年,思念如狂,卻給自己上了滿身枷鎖,鎖著自己的手和腳,不準自己去尋她。
可是這一刻,他的鎖全部成了一堆廢鐵,被眼前人一句問話輕而易舉煉化。
……
最後,醫生叮囑了什麼話、開了什麼藥,她又是如何被唐路行帶到一個陌生又有些熟悉氣息的公寓,荊岑都是暈乎乎的,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的意思。
直到唐路行抱著她坐進柔軟的沙發裡,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這是你家?”
唐路行一邊倒水一邊搖頭,“家人都沒,哪裡算家。”他頓了一下,“是我自己買的一套公寓,才搬進來沒幾天,空落落的。”
荊岑還有點懵,她找著話題,“你媽媽呢……”,問完才覺得這話題找得實在尷尬,畢竟當年範媽媽一直是神秘的存在,再聯想到他如今的身世,這話題有多少雷區簡直不能細想。
果然,她才說完,就看見唐路行端著杯子的手僵了一下。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驚得心顫。
“我媽在寧海療養院,不跟我住一起,她……徹底精神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