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之一生,精力實屬有限,與其追求那陡峭天險、無人問津的儒道,不若擇撞仙緣,去嘗試一下那萬類競天、直通長生的仙道。
從更深一層來講,但凡如今依舊堅持古儒風貌之人,若非腦子抽風,便是心智堅毅到天塌不驚之輩。
很顯然,丁勉屬於後者。
因此,嶽思容才會突生內疚之感,不過作為仙門之中的佼佼者,讓她開口向丁勉這位初入修行的雛鷹道歉,卻是完全不可能。
“易大哥謬讚,我只不過是自小受家父琴音渲染而已!”
丁勉起身將琴負於身後,再次向易天行躬身作輯,“他日若踏青雲階,肝腦塗地報君恩!”
言罷!丁勉徑自向廟外走去,路至嶽思容對面之時,他絲毫沒有看對方一眼。
眾生視我如螻蟻,我以螻蟻觀眾生。仙門之中,傲氣漫頂之輩,比比皆是。
然,陰陽流轉,道韻演天,有朝一日,巖縫之木,未必沒有根引黃泉,枝蔓青雲之日。
“諸相非相,萬法皆空;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此子竟能將兩方極其矛盾的修行法門,全部集於一身,不知是福是禍!”
易天行望著丁勉遠去的背影,喃喃片刻,隨即面露覆雜的看向嶽思容。
“師妹!不要怪師兄!此子身負妖魂妖魄,又兼修釋、儒之道,他日若我御風樓與白雲觀大戰爆發,此子說不得會排上用場!”
嶽思容聞之,嘴角露出一抹譏笑,“師兄,你太抬舉他了,一個貪多嚼不爛的雜修,能有何機緣踏入仙道之巔!”
話閉,嶽思容閃身出了古廟。此時,她心中是五味雜陳,全然不是滋味!而丁勉那副略帶稚嫩,卻又不屈不撓的面孔,不知不覺間,已深印她心底深處,如附骨之疽,再也無法抹去…
且說丁勉自古廟出來後,便趁著月色趕至了他事先安排好的客棧。
前世,丁勉從皇陵取出“焦尾”後,便把那部承載了《小我舍利託寶法》的錦書,全部烙印在了心底,而後一把火將之燒為了灰燼。
而奪回“焦尾”後,他迫切的想知道那篇《小我舍利託寶法》究竟還在不在。
重生之事,太過荒謬,而《小我舍利託寶法》又是一切的起因,或許他可以從“焦尾”中,發現一絲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但是在古廟,礙於易天行等人在場,他不好當著二人的面將“焦尾”開啟,畢竟這屬於他的個人隱秘,即便是前世的夫人李秋盈他都未曾和盤托出,更何況是一直監看著他一舉一動的易天行。
“啪嗒”一聲,琴身側面的暗槽被他緩緩開啟了。裡面與前世一樣,赫然躺著一卷微微泛黃的古籍。
“呵呵…經文還在!”,丁勉自嘲一句,“看來自己真是有些失心瘋了!”
經文的內容早在前世便已深印在他心底,此刻丁勉有些興趣索然的看著這本經書,隨手翻騰了幾下,正欲將其放入火盆燃至灰燼,卻忽然發現經書的內容有些不對!
“嗯?這上面的文字呢?”
記憶中的經書,從開篇便是密密麻麻的梵文,可眼下整部經書幾乎快被他翻至完了,依舊不見丁點字痕,著實讓他感到怪異。
當翻至最後一頁之時,丁勉瞳孔猛然一縮,整個人頓時如遭雷擊,傻愣在了當場。
但見,經書的最後一頁,刻著一行道韻古樸,筆走龍蛇的斗大文字,並且不是釋家梵文,而是古隸之體。
曰 : 莊周夢蝶,歷百苦之磨難,渡一世之塵劫;蝶夢莊周,舞天地之干將,築亙古之道基…
“嘶…”,良久之後,丁勉才從煌煌驚雷之中,掙脫而出。
望著眼前這行筆飽墨酣、魔力無窮的古隸大字,一時之間丁勉有些愕然。
莊周夢蝶之言,與他前世半生疾苦何其相像,而蝶夢莊周,仔細揣摩之下,與他今生的些許經歷又有幾分吻合之意。
費盡心思爭得佛寶,他也只是想將殘缺的魂魄補全,繼而擺脫夢魘之苦,享受人倫之樂。
可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寒山寺的那兩件佛寶,彷彿專門等著他去收取一般,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它們的認可,事情的發展似乎太過順利了。
並且,無論是聖猿之識的融入,亦或者紫蛟之魄,這其中蘊含的無窮妙用,已然超出了塵世的範疇。
再加之那部包羅永珍佛典的《金剛般若真鑑》,可以說他的補缺魂魄之旅,完全是應脫離凡塵,一步踏入仙途而生的。
起初,他還以為是天道恩賜,否極泰來之故,可當看到眼前這行驚駭世俗的文字時,他便不這麼想了。
步入仙途固然是再好不過,可若是事情超出了己身的掌控,那便另當別論了。
念及此處,丁勉渾身近乎泡水一般,身上的冷汗是“蹭蹭蹭”的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