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先從貓眼看了一眼來人，發現敲門的人竟然是成深律。
她有些驚訝地開啟了門，疑惑地看著她。
“你找我有事？”
成深律忽然朝她九十度鞠躬。
“小云姐，對不起，我錯了。”
周雲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你、你這是做什麼？”
成深律雙手緊握，眼眶微微泛紅, 猶豫著說：“之前我說了一些很不應該的話，我來向您道歉。”
周雲心情忽然有些複雜。
她端詳著成深律的臉，此時此刻，成深律的臉上的歉意看上去倒像是真心實意，只不過這個時候的真心實意對周雲來說有些遲了。
周雲沉默了一下，說：“進來吧。”
成深律跟周雲進了房間。
“坐吧。”周雲對成深律說。
成深律有些緊張不安地坐下來。
“跟你說實話, 你說的那些話, 我確實有些生氣。”周雲開門見山，也不說虛偽的話, “但是你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出自什麼樣的心理，我多多少少能夠猜到一點，我猜你之前拍戲的時候，也提出過要給自己的角色加戲，當然，也許你會認為，你並不是無理要求加戲，而是站在劇本和人物的角度來要求的，甚至你之前合作的導演也誇你有想法，要堅持下去。”
成深律吃驚地看著周雲。
因為周雲所說的這些, 恰恰是她過去的經歷。
她驚訝於周雲竟然猜得這麼準。
“我也告訴你，我為什麼會生氣。”
周雲嚴肅的表情讓成深律有點緊張。
成深律手心都在冒汗。
“第一, 你想要加戲，不應該由你的經紀人去找導演交涉，從你選擇請經紀人去交涉的那一刻起, 這就不是出於創作上的討論, 而是另外一種交涉。你是一個演員，你對你的角色有思考，有想法，要跟導演溝通，誰都不會說什麼，但是你讓你的經紀人去開這個口，你想過這在別人眼中代表著什麼嗎？如果導演最後同意給你加戲了，是你的經紀人許諾了他什麼好處？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你的經紀人有沒有這麼做，但我，以及知道這件事的所有人，都會這麼懷疑。”
周雲的話直接打到了成深律的心坎上。
這是她根本沒有想過的事情。
“第二，不同的劇組有不同的規矩，不同的劇本有不同的特色，你如果仔細研究過這個劇本就應該知道，這不是一個多麼有藝術性的本子，說白了這就是一個迎合市場需要和喜好創作出來的故事。這樣的故事，每一集都有它本身的故事節奏，每一個人物出場的多和少，都有它的商業考量, 之前為什麼會組織那麼多場劇本會？就是希望把所有關於人物的困惑、邏輯上的漏洞以及你們對自己人物和戲份多少的想法，都統統在這個會上捋清楚, 你如果放在劇本會上提出來，這無可厚非，如果對塑造你的角色有幫助，但無損於劇本原來的出色，未必不能同意，可你選擇的是私下去找導演。”
周雲攤開雙手。
“第三，導演沒有同意你的要求，這是他作為導演的本職工作，因為導演很清楚地知道我們這部戲要打造成什麼樣子，而覽姐去找你說這些，是出於前面我說的兩點，所以才私下找你，希望能夠讓你明白劇本不是一個演員說改就能改的道理，然而你不僅沒有領會覽姐的意思，反而把覽姐去找你這個舉動看作是我的授意，我想你內心深處未必真的認為這是我的授意，你也知道，這件事情根本都還不需要我來管，但是你需要給自己的自尊心和虛榮心找一個臺階，所以，你根本不去反思自己在這件事上做錯了什麼，而是把整件事理解成我對你的打壓。”
成深律的臉都白了。
煞白。
周雲說的每一句話都彷彿像是把她的心給挖出來一樣剖析。
成深律自己都沒有這麼去剖析過自己，可週雲的每一句話說出來，她都知道，周雲說的是對的。
“還有，第四，其實前面的種種，只要不讓我們知道，隨便你怎麼想，我都無所謂，可是你做得最不應該的一件事就是還這麼愚蠢地把你的這些想法告訴了另一個人，這個人還跟你是一家公司的，當然，你剛出道，犯這種低階錯誤情有可原，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今天來道歉，算是你這麼多錯誤的動作之後，終於做了一次正確的事情，但正確未必能換來一個冰釋前嫌的結果，我也不會因為你來道歉了就原諒你，成小姐，你是一個演員，當初試鏡的時候，你靠你的演技和能力贏得了我們對你的欣賞，所以才會把一個這麼重要的角色交給你來演，無論如何，接下來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拍攝，希望你能透過這次教訓，弄清楚你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成深律的眼淚從眼眶中掉了出來。
她低著頭，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我要說的話就是這樣，你可以離開了。”周雲平靜地說。
成深律抬起手臂，抹了一下眼睛，點點頭，站起來，又鞠了一躬，說：“對不起，小云姐，我會好好努力的。”
她離開了。
周雲坐在沙發上，沉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