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際初見灰白,猴子穿好了道袍,躡手躡腳的繞過了還在睡著的奔波兒灞,一個閃身躍出了窗戶。
不是有門不走,而是擔心開門的聲音太大。
山上。智清醒了有一陣了,只是仍舊臥在床上,閉目默唸著心經,這是多年的習慣了。
忽然感受到一陣凌厲之氣,他假裝仰面抻了個懶腰,微微把眼睛虛開了一條縫兒,看到了一隻毛手毛腳的猴子立在臥榻旁,正在四下好奇的觀察。
智清心裡一笑,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仍舊閉著眼睛,就像什麼都沒發生。
猴子不敢出聲,立在原處,一會兒撓頭,一會兒眼珠亂轉,就是不挪動寸步。
“今日……不去道場捉蝨子嗎?”智清還是臥睡的姿勢,就像對著一片虛空發問。
居然沒有驅趕自己!猴子一愣,心裡咯噔一下,馬上陪著笑臉:“今日祖師並不講經,捉不到!所以……明日再去。”
“既然沒有講經,那你到我這兒來幹什麼?明明是一隻猴子,卻唐突開口,講起人話,不怕我回了祖師,把你趕出去?”
“趕出去?為什麼?”
“呵呵!”兩個平聲。智清不是笑出來的,是把這兩個字念出來的。
唸完,總算翻了個身,面朝著猴子,繼續擺出側臥的姿勢:“你這猴子!你可知,現在猴子一類的,可是最敏感的。天庭那是恨不得把屬猴的都要一一查驗。我看你……”智清一頓,故意欲言又止。
猴子下意識向後一閃身,漏出警惕的表情。
“應該……”智清又有意的把臉湊近猴子那張毛臉兒。
“嗯……”他仔細端詳著猴子,目光轉著圈的看了又看。
“不是那隻石猴。”智清慢慢搖頭補充道。
“正是!正是!”猴子毛毛躁躁的施禮,可轉念一想又像接錯了話,忙著改口:“嗯……不是!不是!”
“是,還是不是?若是,那趁早下山,念天地好生,我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若不是麼……何不開門見山?”智清一字一頓,話說的穩穩當當不急不緩,說完,已經起身盤坐,道袍平整如新,看不到絲毫褶皺,仙姿飄逸。
猴子看的入神。道袍真帥。
可惜,這黃色的道袍,不是尋常的門徒可穿的。再傳弟子之中,也只有智清和另外兩個人允許著此道袍。
這是修為高低的標誌。
穿錯了顏色,視為欺師滅祖,會被廢了修為,從此成為俗塵之中一例凡夫。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猴子笑嘻嘻的施禮。
“嗯?”智清輕捻長鬚,故作疑問的把尾音拉的老長。你謝我幹啥?
“謝謝道長慧眼識金,一看就知道,我不是石猴!”
猴子說的臉上肌肉都硬了,但仍舊生生的把嘴角儘量撇向耳根,擠出來麻木的笑容。
“既然不是,那……”智清追問。
猴子撲通一聲跪在智清面前,扭動著屁股,使勁兒控制著力道,向屁股底下掖著不合身的道袍,把尾巴藏起來先。
“弟子先行叩拜,先行叩拜。”言罷,咣咣咣的磕了三個響頭,連面前那塊磕過頭的青石板,也出現了細碎的裂紋。
還他媽說自己不是石猴!
“這……又是何意?”
“昨日聽祖師茶來茶去的,有點兒暈,但道長神通,聽的透徹,祖師……”猴子忽然抬起頭,眼睛裡彷彿藏著滿天星斗,爍爍放光。
“祖師……是不是……要收我?”又一副笑嘻嘻的嘴臉,揚著下巴期待值爆棚。
“嗯……”智清起身,從猴子身旁走過,看著窗外,徐徐說道:“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