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書房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商業機密,只是裡面的東西對凌厲太重要,又太敏感,他不想別人知道,也不想別人觸碰,所以就給自己上了把鎖。
如今兩人又重新在一起,這些他丟不掉的回憶,自然不再需要枷鎖的束縛,他們反而成了兩人感情的粘合劑。
他們的回憶,他再也不需要一個人偷偷回味,他狂熱躁動的心也不需要再上鎖。
賀董薇沒急著翻找剪刀和美工刀,而是走近了書架檢視,
因為三個書架中,中間那一個實在特殊得有些扎眼。
它上面鑲嵌著一層玻璃,不是用來放書,而是擺放了各種的獎盃、榮譽證書和獎牌,多數是當年運動會上取得的成績,第二層放著一沓賀董薇當年塗鴉過的畫本,其中有一幅已經完工的人物畫用相框裱了起來,端端正正地擺在一旁。
上面的少年,英姿颯爽,短髮活力四射,投籃的動作肆意帥氣,他身上的每一根線條都刻畫得特別細緻獨到,就連他右臂上的一顆小痣都精準地找準位置,可想而知畫這幅畫的人對人物形象有多清晰。
——這是她送給凌厲的第一幅畫,也是他們青澀情義開始的第一步。
畫框被她拿了出來,細細端詳回味著,當她想放回原位時,背面緊貼著的一封信卻刺痛了她的眼。
那是一份沾有暗紅血漬的絕情信,被搓得皺巴巴,然後又被小心翼翼地撫平,而最讓她吃驚的,這竟是她的筆跡,這……怎麼可能?
她幾乎又是一下子把事情給想明白了,這就是蕭澤陽偽造的那封絕情信。
【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想寫這封信,我認為我徹底跟你斷了聯絡,你就會明白,為了我自己的命,我不想玩了,也不想裝了。
當初我父母剛去世,見你可憐,確實動了一點點的惻隱之心,對你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但我跟你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出生家裡就有‘王位’繼承,而你還在泥坑裡掙扎,你除了能給我一堆沒有兌現的承諾,還能給我什麼?
公主和土狗的故事頂多算有趣,絕對不會有爛漫結局,
你那點自以為感天動地的愛慕,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它消滅不了我對死亡的恐懼,
你的世界危險又不堪,而我已經沒有想繼續探險的好奇心,我甚至不想再看見你,就是擔心那可怕的畫面再次重現。
你已經成了我的噩夢!
這次的遭遇,讓我更加篤定,你不是我以後要選擇的路,我心裡裝著的人不是你,
青春嘛,年少孟浪,做錯選擇,走錯路,在所難免,慶幸我們也沒有正式開始過,也算不得結束,就這樣吧,
別再妄想只要你追著不放,我就會回頭,這樣只會讓我嘲笑你幼稚的同時還看不起你。】
她的眼裡刷地往下淌,啪嗒啪嗒地砸在相框上,她驚恐地用衣袖熨幹,唯恐這份心疼的熱淚,會砸穿這份早已千瘡百孔的血信。
凌厲不是說信他早就撕了嗎?他連一個字也不想記住,可如今她看見的又是什麼?這些惡毒的話,還有著上面的血跡……無一不在抽打她的心。
她的阿厲,當年就是因為這封信一蹶不振,那些傷人的話,句句挖心,和上面的血跡一樣,讓人徹寒心驚。
她的阿厲一定糟了很多罪。
他明明心裡怨恨,明明保留了書信,明明一切都記錄了下來,可他還是寧願把自己最初的模樣展示出來。
那條在他心裡反覆掙扎,無限迴圈的復仇之路,在他心裡整整輪迴了十年,所有的惡念都被他生生抗下,倔強地走完他認定的感情之路,
他無論何時都希望自己是那個保留初心的少年,因為那是她心裡他的樣子,而不是像這封被汙染的血信一樣骯髒。
她給他的東西,不管好與壞,他都卑微地珍藏著,把這裡當作自己的秘密基地,每到思念不得的時候,又開啟這個‘潘多拉’房門,飲鴆止渴。
她在書房呆呆地坐了半天,眼淚擦了又流,流了再擦,知道自己的情緒平復了後,才拿起手機撥了凌厲的號。
“阿厲……”她輕輕地喚了一聲,眼淚又止不住地往外湧,可依然要努力地維持正常發音。
“嗯,怎麼了?不舒服嗎?”,凌厲還是聽出了她聲音的異常。
賀董薇帶著哭腔,嬌氣地撒嬌說:“嗯,不舒服……好想你。”
凌厲輕笑一聲,強裝鎮定:“嗯,吃完藥再躺一會,我讓金醫生再來一趟。”
“嗯,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是病的難受,我就是心裡堵……太想你了。”她除了心疼還是心疼,她不知道,倘若有一天她真的離開了,這個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默默愛了她十年的男人,將會做何打算?
從現在開始,她要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意,能多愛他一點是一點。
凌厲那頭沉默了好一陣,最終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才說:“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