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讓我失望了,你可以感性,但不能失去理智,你把賀氏集團改姓楊,以後沒人還會把賀家放在眼裡,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將來?”
賀正氣得又想揮柺杖,卻發現被賀董薇抱得死死的,抽也抽不出來,
這個小混蛋,這個時候還跟她耍小聰明,不讓他打,他今天還非要給她幾下不可,
賀正手腕發力拉拽,賀董薇乾脆膝蓋也不抱了,直接上手拽住柺杖,和賀正拔起河來,
“爺爺,爺爺,您消消氣,您這一棍下去,我非得內出血不可,我知道我不該騙你,不該把賀氏集團讓出去,可是……可是……我沒有將來了呀!”賀董薇急得脫口而出自己已經知曉的結局。
賀正手腕驀地脫力,賀董薇搶到了柺杖,慣性作用下,倒在了地板上,
她趕緊把搶到手的柺杖往後扔,又爬了回來,
她剛剛那一句話,瞬間把賀正刺激得老態龍鍾,半天直不起腰,
現在木已成舟,他就算打死她也沒用,最後疼的還不是自己,
他也不是非得守著賀氏集團不可,他就是怕,人到老了,擁有的東西就會一樣一樣的失去,青春容顏,財富盛名,親朋好友……
他忙碌了一生,本應盆滿缽滿,可到了人生的終點,卻要告訴他,他一生所求,財、名、人,都將一一失去,這比死亡到來前更讓他恐懼,所以總想抓住一點是一點。
“再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出去!”賀正的聲音沙啞得疲憊,渾濁的眼珠被下沉的眼皮蓋住了所有情緒。
“爺爺,我知道你抓著賀氏集團不放,就是想把它留給我,怕我將來被人欺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走了,誰來照顧你?我就是這麼沒出息,我連給你養老送終都做不到,我也沒有那麼偉大,我就是希望,我走了,我媽能替我照顧你。”
“閉嘴!”賀正氣得發抖,拳頭硬得像鐵,滾燙的熱淚從眼底滴落:“再說這種弄喪氣話,我就抽死你。”
“爺爺!”賀董薇又抱住了賀正的膝蓋,深呼了好幾口空氣,緩解胸口的漲悶,“我已經知道了,我的情況我自己清楚,我的心臟……”
“那就換,賀家有的是錢!”賀正打斷她的話,不給她說任何喪氣話的機會。
“哪有那麼簡單,就算賀家再有錢,世界上也沒有那麼多合適的心臟,我在醫院待了那麼多年,怕了, 不喜歡那裡。”
說起這個,賀正心裡就犯苦,他死撐了一輩子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把她趕了出去,十幾歲的孩子,還是小小的一團,瘦得跟營養不良似的,養了這些年,也才長了一丁點肉,
他當時就在想,一定是那個不孝子不會養,他老賀家就沒那麼羸弱的基因,
他就是氣,氣那個混賬不孝子事事要和他反著來,不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裡,還瞞著他在外生孩子,他沒能親眼看見自己的親孫女一步一步成長的軌跡,那個不孝子最後把她養成和他一副德行了,就帶回來跟他‘耀武揚威’,來氣他,
而他又愚蠢地把所有的氣都撒在孩子身上,
後來父子陰陽相隔,他們連和好的機會都沒有了,而他接回來的孩子,依舊瘦瘦弱弱,純白得跟嬰兒一樣,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一步一步地教,他把所有的虧欠,愧疚、憐愛和希冀,都包裝到了那日常的嚴厲教導和訓斥裡,盼她成才,怕她走歪,憂她苦惱,擋她三六禍……
她已經……她就是他養大的,
可現在又要告訴他,他需要看著自己一點一點養大的孩子死去,他怎麼能接受?
他用從未展露過的慈愛撫摸賀董薇的發頂,堅定地安慰說:“不會有事兒的,爺爺絕對不會讓你死,你要相信爺爺。”
“嗯!”賀董薇吸著鼻子點頭,純當是安慰這個老淚縱橫的老人,她心裡的倒計時,從未停止。
賀董薇和賀正簡單地吃了頓飯,等賀正睡著了之後,她又偷偷摸摸地起來換好衣服,得趕下一趟了,
這一天天的,她淨哄人得了,哄完一個還得下一個,她就是哄人大師轉世。
凌厲一天沒聯絡她,她發的訊息也不回,隔著螢幕她都聞出了不對勁兒。
金醫生說過他現在情緒很不穩定,今天在賀氏集團他憋了一天,她走之前她殷勤地獻了吻,還承諾他等她回來再給他一個的,
以為能安撫他,可一回來,她就急著趕回賀家哄太上皇,把凌厲落下了,現在他不聲不響也不回覆,十有八九是鬧情緒了,而藥物副作用還會把他的情緒放大。
賀董薇趕到醫院的時候,凌厲的病房已經滅燈了,只剩一臺淺淺的暖黃燈還亮著,
她手腳輕盈地走到凌厲的床邊,替他掖好被子,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結果一轉身,床頭櫃的燈就被開啟,
“啊!”賀董薇被猛地嚇了一跳,膽戰心驚地拍著胸口安撫心臟同志,
凌厲一臉冷漠地盯著她,在情緒上已經先發制人,她哪裡還敢跟他計較嚇她的事。
賀董薇關切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伸手探了探凌厲額頭的體溫,沒發現異常,可凌厲就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不說話,惹得她心裡發毛。
他該不會又開始錯亂了吧?
“阿厲,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