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冉往前湊了湊,看到信上的五個字後微微一愣,然後又看向沈冷,眼神裡要表達卻沒表達出來的意思大概是......略牛逼啊。
我去桑國了。
只這五個字。
沈冷腦海裡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了那個此時此刻已經站在海船的船頭上回望大寧方向的須彌彥,那個傢伙應該還在喃喃自語。
沒殺光來大寧作亂的桑人,那就去桑國殺好了,千里萬里,傷害了大寧百姓的人,絕不放過。
沈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須彌彥此去肯定很危險,可是已經沒法阻止,然而沈冷也知道須彌彥絕不僅僅是為了追殺那些桑人而去,還因為大寧早晚會對桑國開戰,沈冷南下之前曾經協助廷尉府追查那些桑人的案子,當時和須彌彥聊過,須彌彥問沈冷朝廷何時對桑國動兵,沈冷說沒那麼快,如果整個天下是一片漆黑之地,需要大寧來點亮一個一個的地方才能看清楚那些地方是什麼樣子,那麼毫無疑問漆黑之地還有很多,大寧是明亮的,大寧已經打下來的地方也是明亮的,明亮是因為看得清漆黑是因為看不見。
這種漆黑並不是真的黑,而是不瞭解,不管是地形還是人都不瞭解,尤其是海外之地,如桑國,大寧從未接觸過,這樣的漆黑之地想去點亮,沒那麼容易。
當時聽到沈冷這樣說,須彌彥就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若可以,我願意為大寧水師去點亮那漆黑之地。
他是去探索地形的,去打探情報的,他是為大軍東征去鋪路了。
陳冉嘴裡的饅頭終於嚥了下去,剛剛以眼神表達了自己對須彌彥的佩服,現在他只想說一句話.......
“須彌彥,真壯士!”
沈冷把信收好,很珍重的收好。
那兄弟此去一別,再見不知何期。
懷遠城這邊的案子其實已經沒有什麼難辦的,難辦的沈冷已經辦了,收拾了一下東西之後沈冷就帶著親兵營趕去安陽郡安陽船塢,日郎國那邊的戰事不可能一次性解決,安息人同樣在漆黑之地。
長安城。
雁塔書院,四海閣。
自從桑人英條柳岸的事之後,四海閣對於來大寧求學的番邦身份稽核的越發嚴格,當初與英條柳岸交好之人,要麼在刑部大牢裡陪著他,要麼已經被遣返本國,不準再踏入大寧境內。
四海閣裡授課的先生,文者是大寧飽學大儒,武者是大寧領兵之將,這些來求學番邦之人哪一個不是抱著到大寧求學之後回國一展拳腳的心思來的,心思是好的,只是做到的人不多,而這些人不管來自天南海北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非富即貴。
大寧之大難以想象,尋常人家的子弟想從番邦萬里迢迢走到大寧來談何容易,況且四海閣收費頗高,那些家境一般的番邦之人就算知道四海閣存在,也沒能力來這裡求學。
管四海閣的是書院副院長吳叔同,已經和老院長路從吾搭檔了二十幾年,兩個人關係很好,吳叔同也是整個書院乃至於整個大寧朝廷裡唯一一個敢經常指著老院長鼻子說話的人,而且老院長還不生氣,這個人的脾氣又臭又硬,但又正又直。
書房,書院四海閣教習許展博敲了敲門,副院長吳叔同抬頭看了看:“何事?”
“院長大人。”
許展博臉色有些為難:“那個年輕人已經在四海閣外面站了兩天兩夜,水米不進。”
吳叔同問:“所以呢?”
許展博道:“這樣有毅力且求學心切的年輕人,我還是覺得四海閣應該破例收入,我昨日出去考了考他,這個年輕人談吐自然學識淵博,對大寧很瞭解,對大寧的文化也頗有鑽研,非但學識不錯,武藝也不錯,他在門外將石獅舉起,那石獅足有千斤之重.......”
吳叔同皺眉:“你真的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也......”
許展博猶豫了一下後說道:“也不是很喜歡,只是看著他心誠,院長大人也知道,那些來四海閣求學的多是番邦貴族子弟,其中大部分每年交著上千兩的費用卻不學無術,嘴裡說著什麼遠大抱負可多是虛度時光,哪裡有幾個能真正沉下心學習的,倒是這個一身寒酸的年輕人,家境貧苦,硬生生靠著自己一雙腿走了兩年多才從他家鄉走到長安,屬實毅力可嘉。”
吳叔同放下手裡的筆:“我見過這年輕人,當時你你不在我身邊。”
許展博道:“是的院長大人,我知道院長大人得知這個年輕人如此毅力也很震撼,於是親自考核此人的學識人品,當時院長大人也對他讚不絕口,只是後來就是不准他進入四海閣,其實我一直都沒明白院長大人的用意。”
“我沒有關上他進四海閣的大門,四海閣,三年一期,學期不限,每年一千二百兩銀子,只要交的起,學三年可以,學三十年也可以,只要他交足一期三千六百兩銀子的學費,自然可以進門。”
吳叔同低頭看向書冊:“當時我就說過的。”
許展博有些急切的說道:“可是這個年輕人家境苦寒,院長大人也見到了,他那一身衣服縫縫補補,身上的背囊癟的可憐,怎麼可能拿得出三千六百兩銀子。”
吳叔同擺手:“不用再說了,他有三千六百兩銀子就能進四海閣學習,沒有的話就讓他走吧,他或許也可留在長安做工,攢夠了銀子再來。”
許展博更急:“院長大人,他一個番邦留在長安做工又能做些什麼,攢夠三千六百兩銀子,百年都攢不夠。”
吳叔同皺眉:“難道還要我再說一遍?交不起學費,就不要來,四海閣不收番邦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