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哭泣聲,孩子的歡笑聲,少年的奔跑聲。
青年的演講聲,中年的喘息聲,老年的咳嗦聲。
即便沉溺於水中,那無數聲音依舊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在她耳側不斷迴響,他們渴求這回應,希望有人理解那平凡,而又不同的人生。
每個人在祈願時都訴說自己的述求,他們在這個世界的經歷,那些尚未填滿的缺憾,讓他們渴望彌補。
作為歌姬中的另類,水厭晴對待身邊的人,有著一種複雜的心態。
她曾在一處研究所長大,小時候是被研究的物件,這讓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那就是,她並非和大家一樣的‘人’。
人類這個概念,在星際時代已經相當寬泛,真要說各類新生種族也都是人類延伸的亞種,可在第五紀元和第六紀元的現在,大家並不認可彼此,尤其是第五紀元時,各個新生種族和原生人類的戰爭,讓這種區分的概念,深入人心。
她始終無法完全融入這個國家,也許她曾想過和大家一樣,但事實上這僅僅是一廂情願,大學時的那次經歷,讓她深刻明白,血統和身軀的構造差異鴻溝,不是那麼容易填平的。
她知道,作為歌姬,有不少人喜歡她,這讓她很感激,但也很是清楚,聯邦內討厭她的大有人在。
這是歷史造就的環境,她改變不了,只能接受這種差異帶來的一切。
原本,她想著作一位小眾、且經營好自己身邊環境和人的歌姬即可,不必謀求太高的權力和影響。
可這樣的想法隨著聯邦內的矛盾越來越激化,變得不太可能,洶湧的極端情緒和思潮正在蔓延,就連精靈們都從聯邦上層被打落,更何況她這樣的‘異族’歌姬呢。
在這樣的狀態下,遠方的一封來信給予了她另一條出路。
這是‘深海聯合’的善意提醒,也是她們丟擲的橄欖枝,而她也恰好需要這艘可以遠航的小船,於是她做出決定,準備離開這片繁華的星海,進入更加孤獨,卻自由無拘的遠方。
“這樣的事,你單獨離開就好了,為什麼還滯留在這呢?”奧提比略曾這樣問過她。
“大概是想報答一位老人曾經給予的恩情吧。”水厭晴想了想。
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但有一位關係很深的人,對方可以說給予了她第二次生命,也在成長過程中帶給她許多教導。
這些年裡,她一直想讓老人最後的心願實現,那就是解開如今的基因限令,重啟人類進化的鑰匙。
可惜隨著聯邦的內亂,這樣的期望大概要落空了,不過這條路走不通,她還有另外一條路,那就是給這片星海的人留下選擇的餘地。
沒有選擇的人生是痛苦的,即便再好的事,如果加以必須、強迫之名,就變得可憎起來,聯邦帶來了秩序和安全,也帶來他們必須的規則和限制。
她既不想和對方發生衝突,也無法改變自己適應現在的環境,唯一的選擇那就是離開了。
世界並不僅僅是聯邦,也不僅僅是銀河,甚至不僅僅是這片宇宙,總有適合她們的遙遠樂土,如果沒有,那就在沒人打擾的地方建造自己的家園。
這就是她現今的唯一心願,讓那些和自己同樣境地的人,有另外一個選擇,一個開啟新家園的選擇。
璀璨光絲自虛空降下,將她的心神和無數遠方的意識相互連線,她也藉此,將自己的歌聲和祈願傳達給這片星海的人。
無數青紫的光沙於星海浮現,它們如遊動的浩瀚魚群,淹沒這個世界,然後又歡快的蜂擁匯聚,構成那雙色纏繞的冠冕。
那是游魚和水草的樂園,纏繞的光絲有如藤蔓一般,細心編織這美麗之物,宛如遙遠而易碎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