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已經連續播報了十天暴雨提醒,同時報紙上也較勁似的連續刊載專家發出的空梅預警,兩邊對抗似的,讓人不知道信誰好。
但從結果上看,此時此刻還是專家略勝一籌。
天空明明已經陰沉得像剛做完家務後漂在汙水桶裡的抹布,空中的幾大塊雲朵感覺用指尖那麼一碰就會裂開口子瓢潑大雨落下來,空氣裡的溼氣讓少女裙子糾結、頭髮黏貼、口乾舌燥、胸口發悶,可偏偏就是不下雨。
吶喊和雨水像被棉花堵住一樣悶在肚子裡,應該有不少人都在發自肺腑地吶喊:給個痛快,快點下雨吧!
河流似的霓虹彩帶流淌過車窗,琉璃子用手支頤靠在窗邊。汽車車身平穩地行駛在東京的高架橋上,緩緩抬升的路面對面能看到逐漸被照亮的鉛灰色烏雲。
“好像要下雨了呢。”開車的美惠手裡握著方向盤,忽然冷不丁打破車裡的岑寂。
琉璃子的表情和來時一樣。
車內一切都和來時一樣。
除了沒有千臨涯。
“千老師不知道會不會一直站在那裡。”美惠說。
“……”琉璃子從鼻子裡撥出一口氣,好像是想把胸口的煩悶從呼氣中盡數吐納出來。
“如果下雨了,不知道會不會淋溼他。”
琉璃子忽然反手一個無師自通的虎爪,從後座捏住了美惠的喉嚨,隨後冰冷刺骨的聲音傳來:“你果然已經盯上他很久了對吧!?”
車身在高架上走了一個急速擺尾驚險至極的“之”字形,美惠胸腔裡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小姐!我在開車!開車!”
好在她控制住了方向盤,如果不是這幾天高強度開車,未必能鍛煉出這樣的控制力,再加上路面上沒有其他車輛,否則此時只怕安全氣囊已經彈出來了。
琉璃子的身軀重重落回後座,皮墊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音,手指揉著額頭,彷彿想要把顏色逐漸變深的血管給按回去。
美惠心有餘悸地說:“小姐,你這不是挺在乎他嗎?剛才說你把他甩了,我還差點信了呢。”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好好閉嘴,要麼閉嘴好好開車。”
美惠一吐舌頭。
這不是根本沒選擇嘛。
這麼看來,小姐和千老師,確實是結束了。
美惠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和千老師在一起時,大小姐的脾氣突然變得溫順無比,像是換了個人。
現在千老師不在了,以前那個乖張的大小姐怕不是要回來了。
以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了。
……
琉璃子重重倒在了沙發上。
看著頭髮披散在身側的她,坐在床頭靠背椅上的舞衣子,點燃了一根女士萬寶路香菸。
“出去抽菸。”
頭埋在綿軟被子裡的琉璃子聲音悶悶地說。
“這樣是何苦呢,”舞衣子絲毫沒有理女兒的牢騷,從嘴巴里緩緩吐出一口菸圈,“明明用不著這樣懲罰自己的。”
“我不是在懲罰自己,我是在懲罰他!”琉璃子雙手支撐著身子,像海豹一樣抬起上半身。
“就當你是在懲罰他,那現在又是誰哭花了臉呢?”
“誒?”
聽到母親淡淡的話語,琉璃子才發現,大顆大顆的淚水,正滴落到潔白乾淨的床單上。
這是在港區的公寓裡,從落地窗看出去,能看到東京塔,如果天氣和運氣都足夠好,說不定還能看到一味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