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摸著這幾天一直藏在袖子裡的那份嶄新與圖,泰康帝飛快的朝景玥遞了個眼色。
拜見之後,西夷使者奉上了厚厚的賠償單子,泰康帝雖然早已經知道了西夷要賠大彧些什麼東西,但他還是當堂認認真真的又從頭看了一遍,然後才邀請他們入座。
這一通操作下來,西夷幾位使者的臉色變了又變,但心裡有再大的怨氣也只能忍著。
不忍又能如何?身為挑起戰爭卻又被打敗了的戰敗國,旁邊還有剛從戰場上退下來,身上的血氣都沒來得及散去,又對他們虎視眈眈的西北將士,他們從被景玥羞辱到如今的被大彧天子輕慢,都快要習慣了。
宮女魚貫而入,撤下了各位桌案上的盤盞,重新換上御膳房出來的美味佳餚。
宴席從這裡,才算是剛剛開始。
推杯換盞,輕歌曼舞,一切都似乎十分的歡快和睦,直到酒宴過了大半,西夷的使者突然站起來說道:“彧皇陛下,我大漠的三公主親自編了一支舞曲,要進獻給您,人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請陛下欣賞。”
泰康帝下意識側頭看一眼身旁的皇后,然後瞪一眼另一邊的景玥,之後才淡淡的說了個“宣”字。
景玥彷彿沒看見,只與皇后換了個眼色。
泰康帝氣得捏緊了酒杯,卻又有些無奈。
他給不了皇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許諾,景玥這個小鬼就一直在暗戳戳的跟他作對,導致皇后把他當皇帝,當夫君,當親人,但就是缺了點男女情愛。
他敢毫不猶豫的說,皇后願意為他去死,但一點都不敢確定,她對他有幾分深情。
放下酒杯,泰康帝有些氣悶的想著,罷了,反正太子都生了,皇后到死都得跟他埋進同一座墓穴,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瞎矯情!
但下面西夷的三公主究竟跳了個什麼舞,他是一點都沒有記住,恍惚好像是五顏六色的一片,甚是晃眼。
一曲舞罷,西夷三公主跪在下面等待他的讚賞或垂憐,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先開口,他們也好根據他的話意隨時更換立場。
泰康帝沉默了會兒,然後淡淡的點頭說了句,“甚好,入座吧。”
西夷使者有些懵,大彧的大臣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皇上這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們是該出言讚賞,還是輕慢奚落?
腦殼疼!
三公主坐在西夷使者旁邊的座位上,剛經歷激烈的舞蹈,她的臉上染著紅暈,越發嬌豔,整個人都似乎在閃閃發光,引得不少男子都忍不住往那邊多看了一眼,然後被坐在身旁的夫人或姐妹長輩給掐了。
雲蘿一下子看到好幾張齜牙咧嘴、強忍疼痛的臉,還有三公主朝她投射出來的兩道目光。
那目光有些奇怪,打量中帶著探究,還有毫不掩飾的惡意。
雲蘿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然後沒甚興趣的收回了目光,抓住小師妹意圖伸進湯碗裡去捉魚的小爪爪,從另一個點心盤子裡挑了個用蘿蔔雕刻而成的小花,給她玩。
沒有魚,有一朵蘿蔔花,她也很滿足,捏在肉肉的小爪爪裡好奇把玩,突然張開嘴“啊嗚”一口咬下了半邊花瓣。
下一秒,生蘿蔔的辣味充滿了她的口腔,嗆得她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個包子的模樣,急忙把蘿蔔花吐出來,一起從嘴角流出的還有連綿不絕的口水。
這一番動作把旁邊的幾個夫人和姑娘都逗笑了,鄰桌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忍不住湊近過來,伸手在她臉上戳了一下,一下子又戳出了傅大姑娘的滿嘴口水,嚇得她連忙掏出帕子給她擦擦,還好奇的看著小嫣兒手裡抓著的另半邊蘿蔔花,問道:“這個花兒是什麼滋味?”
滿嘴口水忍不住,小嫣兒湊過去又在這個小姐姐的帕子上蹭了蹭,然後轉身無情的投進了雲蘿懷裡。
小姑娘抓著溼答答的香帕,無措的看著小嫣兒的後腦勺,憋著小嘴還有些委屈。
長公主給她遞了一塊奶糕,說道:“嫻兒莫惱,妹妹這是害羞了。”
她表情一緩,又有些羨慕地看了眼埋在雲蘿懷裡的小嫣兒,捧著奶糕,細聲細氣的說了句:“謝過姑姑。”
她身後的老太太摸摸她的頭,笑著對長公主說道:“我們家裡也沒個跟她能玩到一處的姐妹,看到別人家的姐姐妹妹就喜歡得不得了。”
“嬸嬸若不嫌棄,不如得閒時帶嫻兒來我家坐坐,只是我家淺兒是個悶性子,半天說不上兩句話,恐怕會冷落了客人。”
雲蘿好奇的看了一眼,這個老太太和妹妹,以前都不曾見過。
這邊其樂融融,對面的西夷三公主卻氣得堵心,這種用盡全力揮岀一拳,卻綿軟無力的感覺,就像是一口血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