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整季的乾旱又在成熟之時突來暴雨狂風,之後的三天始終陰雨綿綿不見天日,不知煎熬了多少人的心。
可算等到天放晴了,家家戶戶自是都忙著曬穀子。
而這連番的災難,讓糧食的產量一減再減,許多人家都不知接下來的半年該如何度過,村子裡處處可聞哀哭聲。
雲蘿家還算是極好的,院子朗闊屋子也大,落雨天也能儘量的把稻稈攤晾開,再時常鬆動翻面讓空氣流動,不至於讓底下的稻穀發熱發黴,給捂壞了。
又有打稻機讓穀子最快的脫粒,更減少了堆積的體積。
所以她家基本是把糧食全都從田裡收了回來,又沒有半點捂壞。
然即便如此,粗略估計,竟也不過收穫了往常年景的三成而已。
那些家中人口簡單,屋院狹小的人家,即便將稻子從田裡收割了回來都無處堆放,除了冒雨下田挑揀著穗子收割,竟是隻能眼睜睜看著餘下的穀子爛在泥地裡。
雲蘿她們一路過去,沿途的田裡都有人家在儘可能的搶救稻子,幹不動農活的老人孩子也踩進泥濘田裡,從溼泥中翻找被風雨打落的穀粒。
曬場在村東邊靠近田野的石灘地上,旁邊還有個小水塘。此時這裡吆吆喝喝的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眼看著日頭將要落山,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收攏曝曬了一天的穀子。
氣氛熱烈,卻並沒有多少喜悅。
孫氏也在吆喝著指揮劉氏和雲萱收穀子,鄭玉蓮和鄭雲蘭捧著個畚斗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半天都收不完一張竹簟。
收穀子慢悠悠的,眼睛卻賊亮,一眼就看到了雲蘿和雲桃兩人。
“小蘿,小桃,你們怎麼現在才來?”鄭雲蘭翹著個蘭花指挽了下耳邊的碎髮,又說,“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不能及時把穀子收起來可就要返潮了。”
聽到鄭雲蘭的話,鄭玉蓮也轉過頭來瞪了兩侄女一眼,“磨磨蹭蹭的,怎麼不乾脆睡死在床上算了!”
若不是老父親呵斥了她們,不許在家裡吵吵嚷嚷的,她是定要將人都挖起來幹活的。
雲桃瞪著眼睛就要頂回去,卻被雲蘿一把拉住。
掃了眼叉腰站在那兒,已經開始對著她們發射死亡凝視的孫氏,雲蘿眼皮子一耷,“你們來的早,收了多少穀子?”
雲桃也是眼珠一轉,說道:“也沒見幹出多少活兒來,嘴上倒是叨叨個沒完!”
鄭玉蓮一怒,二話不說,揚著畚斗就往她們扇了過來。
雲蘿將雲桃往身後一拉,也是同樣的揚起手中的畚斗扇了回去。
“嘭”一聲,畚斗縫隙裡的粉塵飛揚,鄭玉蓮的畚斗被反彈了回去,差點沒撲倒在她自己的臉上,狼狽的後退了好幾步,好容易站穩腳步,卻被滿天飛的粉塵迷了眼。
她尖叫著伸手去揉眼睛,揉得淚水嘩嘩流。
孫氏哪裡還忍得住?當即踩著腳步飛快的衝過來,“作死的東西,還敢對你姑動手,我拆了你的骨頭!”
眾目睽睽的,雲蘿能毫不猶豫的頂了鄭玉蓮,卻絕不會跟孫氏動手。
正要躲避,就忽聽見旁邊傳來趙老太太的聲音,“幹啥呢?吵吵嚷嚷的還嫌不夠丟臉!”
卻是趙老太太領著二房的幾個人到了曬場。
孫氏霎時安靜下來,整張臉都在抽抽著抖個不停,卻硬是把嘴角扯了個類似笑的弧度出來,“娘,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說著就伸手將鄭玉蓮摟進了懷裡,細細的給她吹眼睛,還不忘惡狠狠的瞪雲蘿。
趙老太太橫她一眼,語氣也硬邦邦的,“人活著,還能不幹活?”
又在周圍掃視了一圈,問道:“豐年家的呢?怎麼不見人影?”
孫氏扯著嘴角,說:“大媳婦不慣幹這些粗活,這兩天也是累壞了,我讓她在家歇著呢。”
趙老太太冷哼了一聲,“秀才娘子果然嬌貴得很,自個兒在屋裡歇著,倒是好意思叫還不到她膝蓋的侄女兒出來幹活兒!”
孫氏抖著嘴,卻不敢反駁。
而老太太說到這裡也懶得跟她再多說,沒的反失了自己的格調,轉而看著鄭玉蓮,“多大的姑娘了,還整天衝著侄女們叫叫嚷嚷的,也不曉得害臊!”
又從鄭雲蘭身上掃過,眉頭一皺,到底沒有說什麼,轉身去了隔壁位置。
彎腰抓起竹簟的一角,用力一掀,黃燦燦的穀子頓時“嘩啦”的往中間匯聚。
另外的三個角再如此三次,穀子就在竹簟的中間積成一堆。
蹲下拿手將穀子往畚斗裡扒拉,再倒進籮筐之中,不一會兒就將一塊竹簟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