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東門,不顧歸。
來入門,悵欲悲。
盎中無鬥米儲,還視架上無懸衣。
拔劍東門去,舍中兒母牽衣啼:
“他家但願富貴,賤妾與君共哺糜。
上用倉浪天故,下當用此黃口兒。今非!”
“咄!行!吾去為遲!白髮時下難久居。”
——《東門行》佚名〔兩漢〕
……
受魚朝恩的讒言影響,肅宗對不遵聖意、消極據守的李光弼有些不滿,但鑑於魚朝恩不懂軍事,所以肅宗寧可選擇慎重對待。
當大唐軍界的二號人物僕固懷恩也極力主張出擊迎戰時,肅宗動搖了,天平的砝碼開始傾斜。肅宗思慮再三,終於決定採納魚朝恩和僕固懷恩的意見——主動進攻。
肅宗隨即下詔反攻。
二月下旬,肅宗不斷遣使者往河陽,命令李光弼出兵。此情此景就跟當年潼關之戰時,玄宗一再逼迫哥舒翰出戰的情景一模一樣。
面對天子連下十二道金牌催戰,李光弼無可奈何,倘若再不出戰,就是抗旨的大罪了。
無奈之下,李光弼只好命鄭陳戰區節度使李抱玉駐守河陽,然後與僕固懷恩、神策軍節度使衛伯玉一同出兵,進攻洛陽。魚朝恩作為監軍使,跟隨李光弼的中軍前行。
上元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史思明期待已久的決戰時刻終於到來。
當唐軍主力進抵洛陽城外的邙山下時,史思明早已在此以逸待勞、嚴陣以待。
李光弼命令大軍依據險要築陣。
驕傲自滿的僕固懷恩自詡自己的蕃漢勁卒兵強馬壯,不聽李光弼號令,一馬當先,率領前鋒軍陳兵列陣於一馬平川的平原之上。
李光弼大驚,趕忙派傳令官告戒僕固懷恩:“依恃險要,進可攻,退可守;列陣平原,一旦失利則全軍覆沒。史思明擅長野戰,絕不可輕視!”隨即一再下令僕固懷恩移兵於險要處。有了監軍使魚朝恩撐腰的僕固懷恩有恃無恐,對李光弼的將令置若罔聞。
李光弼和僕固懷恩將帥不和之事,史思明早就收到情報。此情此景,再次印證了這條情報的準確性。
史思明看著唐軍主力分裂成兩路,陣勢移來移去一直沒有穩定,知道戰機出現。
史思明狼童一眯,對左右將令道:“唐軍剛剛列陣、立足未穩,正是一鼓作氣、強攻之際。聽我號令,全體騎兵,準備衝鋒!”
史思明手一擺,發出了勐烈進攻的號令。
只聽牛角號一聲狼嗥,早已按捺不住的胡人鐵騎像決堤的洪水一般,頃刻之間,漫過了兩軍之間的陣地。
一年零四個月,范陽鐵騎空有一身蠻力,卻幾乎無仗可打,最多隻能打一些最不擅長、傷亡極大的攻城戰。
范陽鐵騎憋了一年零四個月的怒火,瞬間釋放,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邙山腳下,原本是一片開闊的農田,連年戰亂,田地早已荒蕪,變成了一馬平川的荒草原。這種開闊地形最適合騎兵衝鋒。
范陽鐵騎山呼海嘯而來,馬蹄所踏之處,大地震動,發出轟轟的沉悶之聲,數里外都能感應到。
面對旌旗蔽日、銳不可當的范陽鐵騎,尚未列陣完畢的唐軍哪裡是其對手。
僕固懷恩自詡無敵的蕃漢勁卒一觸即潰,其陣地率先被沖垮,麾下驕兵悍將紛紛奪路而逃。
前鋒軍的大潰敗嚴重影響了唐軍計程車氣。潰散下來的蕃漢勁卒如同泥石流,衝擊著唐軍的中軍大陣。
倘若是敵方軍隊,唐軍早就用白復提供的萬鈞神弩等大型床弩抑制其衝鋒,可面對同袍戰友,各路唐軍的指揮官實在下不了手,將其射殺。
戰機轉瞬即逝,等到諸位將領回過神來,潰散下來的唐軍已經將中軍防禦陣線衝的七零八落。